老人伸出另一只顫抖的手,那手干枯得像鷹爪,緩緩地,朝著竹筐下的她探來。
動作很慢,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遲緩和不穩。
段新紅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跑?往哪里跑?
就在那顫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老人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的頭微微歪了歪,渾濁的眼睛似乎極其費力地想要聚焦,那層灰白的陰翳后面,有什么極其微弱的東西閃爍了一下。
他的嘴唇哆嗦著,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努力辨認。
“……啥……玩意兒……”
他的手指沒有收回,就懸在她頭頂上方,帶著一種不確定的、卻又異常執著的探尋。
段新紅嚇得閉上眼睛,等待著被捏起的命運。
預想中的觸碰并沒有到來。她聽到老人喉嚨里發出一陣咕嚕聲,像是痰卡在那里。然后,那懸著的手,極其緩慢地,改變了方向,沒有去抓她,而是落在了竹筐的邊緣,像是要把它完全掀開。
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老人!他彎下腰,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聲,整個佝僂的身體都在劇烈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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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竹筐的手松開了,竹筐邊緣落回原位,擋住了大部分光線。老人拄著木棍,支撐著身體,咳了好一陣才慢慢平息,粗重地喘息著。
他似乎暫時忘記了對竹筐的好奇(或者說,身體的痛苦壓倒了一切),拄著棍子,拖著腿,慢慢地轉過身,朝著房間另一個方向,步履蹣跚地走開了。腳步聲和拖沓聲再次響起,漸漸遠去。
竹筐底下,段新紅依舊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過了好久,才敢緩緩睜開眼睛,透過縫隙確認老人已經離開。
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后怕如同冰水般澆遍全身。
剛才……太險了!
那雙渾濁的眼睛,雖然沒有清晰的焦點,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源自本能的壓迫感。那不是林博士那種冰冷的探究,也不是陳昊那種帶著恨意的玩弄,更不是曉曉那種天真的占有。那是一種……更原始的,更粘稠的,帶著歲月沉淀下來的、某種難以言喻的渾濁惡意,或者說,是一種被漫長苦難磨礪出來的、對一切外來物的本能排斥和……不祥的直覺。
這個老人,不像他看起來那么無害。
段新紅從竹筐下爬出來,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老人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對這個看似安全的避難所,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和疑慮。
渾濁的眼睛。
仿佛能看穿她卑微的偽裝,直抵她靈魂深處的不安。
這個地方,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危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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