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班門口買的,給你嘗嘗。”
餅干很甜,帶著人工香精的味道。但段新紅還是小口小口吃完了。蘇小小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傍晚,蘇小小開始做手工。她找來自色的軟陶,說要給段新紅做一套新家具。她量了又量,捏得很仔細。先做了一張小床,又做了把椅子。
“還缺個衣柜。”她自言自語,“明天去買更細的砂紙,現在這樣太粗糙了。”
段新紅看著那些微縮家具。床鋪只有指甲蓋大小,椅背雕著簡單的花紋。雖然做工稚嫩,但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
晚飯后,蘇小小拿出日記本。她寫著寫著,突然抬頭看向段新紅。
“今天張曉曉又炫耀她的新手機。”她撇撇嘴,“好像誰沒有似的。”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說起學校的事。以前她從不和別人分享這些,覺得沒人會理解。
段新紅安靜地聽著。蘇小小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說到生氣處會提高音量,說到委屈時又低下去。她說了整整二十分鐘,把一周來的煩心事都倒了出來。
說完后,她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
“還好有你在。”她輕聲說,“這些話都不能和別人說。”
臨睡前,蘇小小拿出體溫計測了測室溫,又給盒子多加了一層軟布。
“晚上可能會降溫。”她解釋著,把盒子往枕頭中間挪了挪。
關燈后,她沒有立即入睡。黑暗中,她能聽見段新紅輕微的呼吸聲。這個聲音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明天是周末。”她突然說,“我們可以一整天都在一起。”
段新紅在黑暗中睜著眼睛。這種全方位的照顧讓她無所適從。她想起在俱樂部時,那些收藏者也會提供精美的食物和住所,但那是為了維持“藏品”的價值。而現在蘇小小的照顧,似乎摻雜了別的東西。
夜漸深,蘇小小的呼吸變得平穩。她的一只手無意識地搭在盒子邊緣,指尖離段新紅只有幾厘米。
段新紅看著那根手指。曾經這只手粗暴地抓過她,用力地搖晃過盒子,用針尖威脅過她。現在它安靜地停在那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這種轉變比任何懲罰都令人困惑。明確的惡意可以激發反抗,而這種溫柔的禁錮卻讓人失去抵抗的力氣。她覺得自己像陷入一團棉花,無處著力,慢慢下沉。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盒子里投下一小片銀白。段新紅輕輕翻了個身,絲綢裙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蘇小小在睡夢中咂了咂嘴,手指動了一下,幾乎碰到盒壁。但她沒有醒,只是更深地陷入枕頭里。
段新紅閉上眼睛。明天還會是同樣溫柔的囚禁嗎?她不知道。這種不確定性比已知的苦難更折磨人。至少以前她知道每一天都會很糟糕,現在卻要時刻擔心這份“特殊待遇”何時會消失。
這種擔心本身就很可悲——她居然開始在意的不是自由,而是囚禁她的方式。
窗外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遙遠而模糊。這個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只剩下這個房間,這個盒子,和這個女孩反復無常的溫柔。
蘇小小在夢里笑了,不知道夢見了什么。也許夢見了永遠聽話的娃娃,永遠溫馨的房間,永遠不必面對的父母爭吵。
段新紅卻清醒地躺著,數著自己的心跳。每一拍都在提醒她,她還活著,活在這個荒誕的現實中。活在一個被精心裝飾的牢籠里,享受著囚禁者賜予的“提升”。
這種提升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她依然很小,依然很弱,依然離不開這個盒子。變的只是看守的態度,而這對囚犯來說,或許是最殘忍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