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融雪在凍土上匯成蜿蜒的溪流,冰層下的活水泛著青藍,像一條被凍住的蛇。王小二跪在雪地里,指尖撫過一串凌亂的腳印,靴底紋路與長生公司守衛的軍靴完全吻合。玄冰玉狐蹲在他身旁,鼻尖湊近腳印邊緣的暗紅污漬,那是混著防凍油的血,喉嚨里發出警惕的低吼,尾巴尖的紅毛繃得像根紅繩。
“至少有五個人。”他起身拍掉膝蓋上的雪,軍大衣下擺掃過叢野山參,露出下面壓著的半截煙蒂。煙紙泛黃,印著細小的蛇形紋,是長生公司特供的“雪狼”牌,“他們往黑風口跑了?!憋L卷著雪沫打在臉上,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陳老爹那半塊焦糊的蓑衣碎片,還貼在皮膚上,像一塊發燙的烙鐵。
趙衛東正用斧頭劈開凍住的灌木,枝椏斷裂的脆響驚起幾只灰雀。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白霧在粗糲的掌心散開:“這群孫子倒會挑地方,黑風口那片林子連老熊都繞著走?!备猩系谋攴瓷渲抗猓谒麆傄愕哪樕贤断?,明明暗暗的光斑,眉骨處那道舊疤跟著肌肉抽動,“三年前有個考察隊進去,連骨頭渣都沒剩下?!?/p>
蘇晴把陳老爹的羊皮紙地圖,鋪在塊平整的巖石上,哈氣融化紙面的薄霜。地圖邊緣卷著毛邊,邊角處用朱砂標著個三角形符號:“這里說黑風口有座廢棄的防火站,當年我爹考察長白山時住過。”她指尖劃過符號,突然頓?。哼@標記和冰宮壁畫上的獻祭臺圖案一模一樣,“說不定藏著和還魂玉有關的東西?!憋L掀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眉梢那顆小小的朱砂痣,那是她和父親最像的地方。
趙曉燕抱著玄冰玉狐,小家伙尾巴上的紅毛沾了雪,像團熄滅的火苗。她突然指著溪流上游,聲音被風吹得發飄:“小二哥你看!”水面漂浮著個黑色物件,隨著水流打轉,金屬外殼在陽光下閃著微弱的紅光,細看竟是一只軍用通訊器。
王小二用樹枝撈起通訊器,外殼還帶著余溫。按下開機鍵的瞬間,電流雜音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對話:“……貨在防火站三號倉庫……秦總說……等雪化透就轉移……”最后幾個字被一陣尖銳的電流聲吞沒,屏幕徹底暗下去,只留下“信號中斷”的殘影。
“秦峰那廝沒死?”趙衛東攥緊的拳頭骨節爆響,斧柄狠狠砸進凍土,積雪混著碎土簌簌飛濺。他想起陳老爹在柴房里最后那道目光——那雙渾濁的眼珠子像浸了冰的石頭,決絕里裹著層沒剝開的顧慮,像是有話卡在嗓子眼,死活沒吐出來。
“不一定是他?!碧K晴接過通訊器,翻到背面,電池倉里貼著張極小的標簽,上面用藍墨水寫著“73號”。她指尖摩挲著標簽邊緣,忽然想起在熔巖基地見過的守衛胸牌,“這是底層員工的編號,但能接觸到‘貨’的,至少是中層?!痹捯粑绰?,玄冰玉狐突然竄進密林,雪白的身影在枯枝間閃了幾下就不見了。
王小二緊隨其后,撥開掛滿冰棱的樹枝。狐貍正對著棵松樹低吼,樹干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蛇形符號,刻痕里還嵌著新鮮的木屑。符號下方的積雪被踩出片凌亂的凹痕,像是有人在這里劇烈掙扎過,幾根棕色的狼狗毛纏在荊棘上,沾著暗紅的血漬。
“有打斗痕跡?!彼紫律戆情_積雪,發現枚
9毫米口徑的彈殼,與他們繳獲的手槍完全匹配,“是長生公司的巡邏隊,他們帶了狼狗?!憋L卷著雪沫灌進領口,他忽然聞到股淡淡的杏仁味,甜得發膩,“什么味道?”
趙曉燕冷不丁抬手捂住鼻子,緊接著一陣劇烈咳嗽,小臉瞬間漲得通紅,聲音帶著幾分斷續與難受:“好嗆……這味兒太沖了。”
蘇晴臉色驟變,猛地從背包里翻出防毒面罩:“是氰化物!他們殺了自己人滅口!快戴上,這玩意兒揮發性強!”她的手指有些發抖,面罩帶子纏了好幾次才系緊,透過透明鏡片看向雪地時,心臟猛地一縮,一串極淺的腳印從打斗處延伸向黑風口,步幅極小,像是女人的腳印,鞋跟處還沾著點暗紅的指甲油,與她藥箱里那瓶“女兒紅”色號分毫不差。
“有女人在跟著咱們?!蓖跣《矶紫?,手指輕輕點在雪地上那串略顯模糊的腳印上,蒙著面罩的嘴里吐出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和沉悶,“而且她懂醫術,剛才那通訊器,八成是故意扔下來,想迷惑咱們呢。”
玄冰玉狐對著黑風口的方向豎起耳朵,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咽。王小二的系統面板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還魂玉能量殘留,濃度:03】,淡綠色的能量條在雪光中微微跳動。他攥緊步槍背帶,軍大衣的衣角掃過結冰的溪流,發出細碎的摩擦聲:“加快速度,別讓他們把東西運出長白山。”
趙衛東肩扛斧頭,腳步沉穩地走在隊伍最前頭。斧刃鋒利,每一次揮動都精準地劈開擋路的荊棘,留下一道筆直清晰的痕跡,仿佛在雪原上刻下勇者的宣言。
陽光艱難地穿過枝椏的縫隙,斑駁地灑落在他身上,隨著他的步伐,在潔白的雪地上投下晃動不定的影子。那影子,猶如一頭隱匿在暗處、蓄勢待發的豹子,透著股野性的力量與危險。
風,裹挾著刺骨的寒意,隱隱傳來遠處雪崩的悶響,似是來自深淵的低吟,讓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緊。在這片茫茫的雪原上,四雙腳印緊緊相連,蜿蜒曲折地朝著,那未知而神秘的黑風口延伸而去,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