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八岐大蛇那令人窒息的威壓范圍,林星卻并未感到絲毫輕松。
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隱密的痛楚。先前在時空亂流中勉強愈合的傷口,在那股邪神威壓的沖擊和強行催谷力量逃亡下,似乎又有些許細微的裂紋在淡銀色的痕跡下隱隱作痛。這不是鮮血淋漓的創傷,而是更深層次的、源于力量本源與生命根基的損耗。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如同灌鉛,肺葉火辣辣地疼,才踉蹌著撲倒在一片茂密的、散發著原始氣息的灌木叢中。
汗水瞬間浸濕了殘破的衣衫,粘膩地貼在皮膚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耳畔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遠處那隱約傳來的、令人心悸的咆哮與能量碰撞的轟鳴。
奇稻田村……
這個名字是此刻她空白腦海中唯一的燈塔,一個模糊卻堅定的方向。但如何去?哪里是路?她一概不知。
休息了片刻,強撐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站起來。環顧四周,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蔓藤纏繞,奇異的鳥鳴獸吼從森林深處傳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葉和某種危險的氣息。
本能告訴她,這里危機四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指關節處有著長期磨礪留下的薄繭,這是一雙戰士的手。她嘗試回憶這雙手曾施展過何種技藝,腦海中卻只有一片虛無。但當她凝神靜氣,試圖感知體內時,卻能“看”到一片無比混亂的景象——
原本應是涇渭分明的幾種力量,如今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混雜在一起。蒼青色的星幽焰只剩下微弱的火星,在混亂的能量流中明滅不定;暗黑色的大蛇之力如同蟄伏的毒蛇,纏繞著金紅色的草薙之火碎片與紫炎色的八神蒼炎殘渣;而最外圍,是那些無色無形、卻不斷扭曲著局部空間與時間感的時空能量碎片。所有這些,構成了一片死寂而狂暴的“混沌之?!?,深藏在她體內,難以觸動,更遑論駕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片“混沌之海”雖然無法主動調用,但其本身似乎蘊含著極其龐大的生命能量。在她停止劇烈運動后,身體開始本能地、極其緩慢地從這片“混沌之?!敝屑橙∽罴毼⒌囊唤z絲能量,用以修復身體的損傷。
這個過程緩慢得幾乎無法察覺。就像干涸大地接受著細微的露水滋潤。那些隱痛的裂紋在微涼的能量流過時,會傳來一絲絲麻癢的感覺,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生命在縫隙間編織、彌合。
她知道,自己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來支撐這漫長的修復過程。
憑借著超乎常人的五感(這似乎是身體保留的本能),她捕捉到了溪流流動的微弱聲音。循聲而去,找到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俯身痛飲,甘冽的泉水暫時緩解了喉嚨的灼痛。水面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樣——臉色蒼白,長發凌亂,眼神空洞而帶著一絲野獸般的警惕,唯有那五官輪廓,依稀能辨曾有的清秀與堅毅。
水中幾條游魚掠過。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的手指并攏如劍,閃電般刺入水中——星痕刺·凝!
動作快得只剩殘影,指尖觸及水面時,一股極寒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一小片水域連同里面的游魚被瞬間凍結。她掰開薄冰,取出了凍僵的魚。
生食?她微微蹙眉,靈魂深處似乎有個聲音在排斥。她環顧四周,找到一些干燥的枯枝,然后對著它們伸出了手。
點燃它。
意念集中,試圖催動體內那微弱的蒼青色火星。
然而,回應她的是一片沉寂。混沌的力量毫無波瀾。
她不放棄,再次嘗試,將意念聚焦于記憶中那金紅色的火焰碎片。
這一次,體內那團混亂能量微微躁動了一下,一縷極其微弱的、帶著草薙之火意境卻混雜了黑暗與時空波動的氣息從指尖逸散出來,落在枯枝上。
“噗”的一聲輕響,枯枝沒有被點燃,反而像是被某種力量侵蝕,表面迅速變得焦黑、脆弱,然后化作一撮飛灰,同時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了一下,那縷氣息便消散了。
失敗。
林星沉默地看著那撮灰燼??磥?,在身體和力量恢復之前,連生火這種簡單的事情都變得無比困難。
最終,她只能選擇生食那些魚肉。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讓她胃部一陣翻騰,但為了補充體力,她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夜幕降臨,遠古時代的星空格外璀璨,卻也格外寒冷。她找到一處背風的巖石凹陷處,蜷縮起來。體內的能量仍在緩慢地修復著身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點一點地雕琢著這件破損的“容器”。
遠處,八岐大蛇的邪氣如同陰云般籠罩著天際的一方。而另一個方向,在她感知中,屬于“奇稻田村”的人氣與希望之火,雖然微弱,卻頑強地存在著。
修復身體,找回力量,然后……去那里。
在星光與寒意交織的夜晚,失去一切的異鄉人,抱著這唯一清晰的念頭,在緩慢滋生的疲憊與身體的細微修復感中,沉沉睡去。她的旅程,注定漫長而艱難。而遠古的秘密與紛爭,正等待著她的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