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與清微觀年輕弟子交往日深,陳駿在鄞州郡城年輕一輩中的聲名,如同春雨潤物般悄然擴散。這并非刻意宣揚,而是源于一次次切磋中展現的精準眼力、一場場清談中流露的獨到見解,以及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與謙和。他“善于解惑”、“眼力非凡”的形象,不僅贏得了清微觀內部的尊重,也逐漸引起了郡城內其他年輕俊杰的好奇與關注。一些與清微觀弟子交好、或自身對武學醫道抱有濃厚興趣的世家子弟、鏢局少東家,開始在各種場合留意到這位并非出身名門、卻能與玄塵道長平輩論交、且與清微觀核心弟子關系融洽的神秘年輕客卿。
這日午后,天光正好,微風和煦。陳駿應清音、清岳等幾位相熟弟子的邀請,一同下山前往郡城。此行目的明確:清音需到城中最大的“濟世堂”藥鋪采購幾味觀中急需、而藥圃暫缺的藥材;清岳等人則聽聞城南新開了一家名為“墨韻軒”的書畫鋪,據說來了幾幅前朝名家的精摹本,意趣盎然,想去一飽眼福。陳駿自己也正想添置一些質地更佳的上等宣紙和油煙墨錠,用于平日靜心抄錄讀書筆記、練習書法以涵養心性,便欣然同往。
一行人談笑風生,沿著蜿蜒的山徑而下,很快便匯入了鄞州郡城午后熙攘的人流之中。郡城的繁華喧囂與山中的清幽寧靜形成了鮮明對比。清音顯然對城中路徑極為熟悉,步履輕快地引著眾人穿過幾條熱鬧的主街,來到了位于城西最繁華地段、門面開闊、氣象恢宏的“濟世堂”前。
“濟世堂”不愧為鄞州郡藥材行業的翹楚,三層高的朱漆樓閣雕梁畫棟,黑底金字的匾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踏入店內,一股濃郁卻不刺鼻的復合藥香撲面而來。店內空間寬敞,光線明亮,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紫檀木藥柜整齊排列,無數個小抽屜上貼著工整的藥材標簽。身著統一青色短褂的伙計們穿梭忙碌。
清音出示了清微觀的采購憑證,一名身著綢衫、面容精干的中年管事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恭敬地將他們請入內堂一側專為貴客設置的雅室奉茶。等待的間隙,陳駿信步走出雅室,在寬敞的店堂內駐足瀏覽。他對藥材本就興趣濃厚,加之近期惡補醫藥知識,此刻見到許多書中提及的名貴藥材實物,更是興致勃勃。他仔細觀看著中央玻璃柜臺內陳列的幾樣鎮店之寶,一邊觀察,一邊在心中默記其形態特征與標價,與腦中記憶相互印證。
就在這時,店堂門口傳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和帶著幾分紈绔之氣的談笑聲。只見四五個衣著極為光鮮、年齡在十七八歲到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簇擁著一位身穿寶藍色暗紋云錦長袍、腰束和田白玉帶、懸掛翡翠螭龍玉佩的青年,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為首這藍袍青年,面容俊朗,但眉宇間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驕矜之氣。他身旁幾人,也皆是錦衣華服,氣度不凡,顯然都是郡城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他們的到來,立刻吸引了店內眾人的目光。
“掌柜的!前日吩咐預留的那支五十年份的紫紋何首烏,可備好了?”那藍袍青年揚聲問道,語氣隨意,卻自帶一種優越感。
掌柜的連忙從柜臺后小跑出來,滿臉堆笑:“哎呦,是陸公子您來了!早就備好了!”說著,取出一只錦盒,打開盒蓋,露出一支形態飽滿、表皮深紫帶有云紋的何首烏。
那陸公子隨意瞥了一眼,點了點頭:“包起來吧。”目光隨即在店內掃過,恰好看到了雅室門口正在觀看藥材的陳駿一行人。他的目光在清音、清岳等人身上略一停留,認出是清微觀的弟子,嘴角微撇。當他的視線落到穿著半舊靛藍長衫、氣質沉靜卻并非道裝的陳駿身上時,明顯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審視。
“喲,這不是清微觀的幾位道長嗎?”陸公子語帶調侃,踱步走了過來,“怎么,清微觀藥圃里的草藥不夠用了,也要來這市井之地采購?”
清音眉頭微皺,起身稽首道:“原來是陸世兄。觀中確實需幾味藥材應急,有勞世兄掛心。”
陸公子哈哈一笑,目光卻瞟向陳駿:“清音道長客氣了。這位朋友面生得很,不知是觀中新來的師弟,還是……”
清音正欲介紹,陳駿已主動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陳駿,暫居周記綢緞莊,蒙玄塵道長不棄,忝為清微觀客卿。見過陸公子。”
“客卿?”陸公子眼中訝色更濃,打量了陳駿一番,見他衣著樸素,嘴角那抹不屑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周記綢緞莊?哦……想起來了,城南那家小鋪子。玄塵道長真是慈悲為懷,什么人都能請為客卿啊。”話語中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
他身后一名穿著絳紫色勁裝的青年嗤笑道:“陸兄,這你就不懂了,清微觀向來清高,或許這位陳客卿有什么過人之處呢?比如……特別會挑綢緞?”此言一出,幾名世家子弟都哄笑起來。
清岳臉色一沉,就要發作,卻被清音用眼神制止。清音沉聲道:“陸世兄,陳居士乃觀主貴客,于武學醫道皆有深研,還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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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研?”陸公子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既是深研,想必身手不凡咯?正好,近日我等練功有些乏味,陳客卿既是玄塵道長看重之人,不如指點我等幾招,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這話已是赤裸裸的挑釁。
陳駿心中雪亮,對方仗著家世,眼高于頂,故意找茬。他本不欲生事,但對方咄咄逼人,若一味退讓,反而顯得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