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公爺自幼生長于鐘鳴鼎食之家,錦衣玉食,前呼后擁,可那些如蝶般飛舞的貴女們,從未真正叩動他的心扉。直到蘇芷蘭出現,像一株悄然綻放在幽谷的空谷幽蘭,不爭不搶,卻自有風骨,她指尖沾著草藥的清香,眉眼間是山野賦予的澄澈與堅韌,那雙眸子,仿佛能看透病痛,也能照見人心。每當她抄寫藥書,專注而溫柔,安小公爺便覺得,這世間所有的喧囂都悄然退去,只剩下她低語講解醫理時的清音,如珠落玉盤,滌蕩著他被權謀浸染太久的靈魂。他第一次明白,何為“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芷蘭這般美好的人兒,怎能讓他人奪去?”安小公爺站在安國府的梅園中,望著遠處她采藥歸來的身影,心中翻涌著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身著鳳冠霞帔,立于自已身側的模樣,那將是何等的光華奪目。他決意不再猶豫,要向母親鄭重請旨賜婚。至于駱君鶴……他腦海中閃過那個冷峻的身影,心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并非不知駱君鶴與蘇芷蘭的過往,那份不忍轉瞬即逝,愛情本就是自私的,尤其面對的是他認定的真命天女。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哪怕是昔日有所交集的駱君鶴,將自已的心上人從身邊搶走。他要動用一切力量,將她留在安國府,留在自已身邊。
春日午后,京都最為繁華的詩社“墨香閣”內,一場文人雅士的聚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絲竹悅耳,吟哦不斷。駱君鶴身著一襲玄色暗紋錦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而堅毅,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他環視四周,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最終精準地落在了人群中央,正含笑與人交談的安小公爺身上。
他邁步上前,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安小公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安小公爺聞聲望去,見是駱君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回道:“駱大公子,不知今日你這尊大佛駕臨,所為何事?莫非也是來附庸風雅的?”
駱君鶴毫不掩飾自已的來意,目光直逼安景和,直言道:“自然是為了芷蘭。她是我駱君鶴的未婚妻,名分已定,特來請安小公爺高抬貴手,莫要再行挽留,橫加干涉。”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安靜了幾分。安景和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冷笑道:“未婚妻?哼,駱公子莫不是記錯了?芷蘭如今在我安國府養病,與我朝夕相處,情誼日篤。再者,婚姻之事豈能兒戲,空口白牙,你又有何憑證,何等婚書,能證明她是你的未婚妻?莫不是見她品性高潔,便想強占為已有?更何況她也不愿再見你。”
駱君鶴目光如炬,毫不退讓,聲音沉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與她之間的約定,乃心照不宣,豈是你能隨意評判的?安小公爺,我敬你是皇親貴胄,但若你執意要插手我駱家的家事,壞了規矩,我勸你莫要自誤,以免引火燒身。”
安景和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身為小公爺,何曾受過這等言語擠兌。他猛地站起身來,衣袖帶翻了桌上的茶盞,茶水四濺,他卻渾然不覺,怒視著駱君鶴道:“我自誤?駱公子怕是過于自信,也過于霸道了吧!芷蘭心中究竟屬意何人,尚且未知,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仿佛這天下女子都該是你的囊中之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劍,字字如刀,言語之間愈發激烈,火藥味彌漫開來。在場的文人雅士見狀,紛紛試圖勸解:“兩位息怒,有話好好說……”“今日是雅集,莫要傷了和氣……”然而,兩人的情緒已然失控,眼中只剩下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駱君鶴終于按捺不住,胸中怒意翻騰,他倏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堅硬的紫檀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杯盤叮當作響,他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安元若,你若再糾纏不清,不肯放人,休怪我不客氣,讓你安國府也面上無光!”
安元若豈能示弱,他身為皇室貴胄,骨子里的驕傲不容許他退縮半步。他通樣一掌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竟將桌角拍下一塊木屑,他毫不畏懼地迎上駱君鶴的目光,朗聲道:“駱君鶴,我安元若也不是怕事之人,更不懼你駱家的威名!你有何本事,盡管使出來!我安國府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護衛們紛紛上前,場面劍拔弩張。最終,兩人在眾人的拉扯下,仍不甘示弱地怒視對方,甚至揮拳相向,衣衫凌亂,發髻散開,全無平日的貴氣與風度。這場貴胄子弟的公然斗毆,迅速傳遍京都,成為了街頭巷尾茶余飯后的熱議話題,人人驚嘆于兩位天之驕子竟為一民間醫女大打出手,一時間,蘇芷蘭的名字,再次成為京都最炙手可熱的談資。
安小公爺的母親,堂堂郡主娘娘,在聽聞關于醫女蘇芷蘭的種種謠傳后,原本端莊的面容瞬間布記寒霜。那些說蘇芷蘭狐媚惑主,攀附權貴,甚至意圖染指小公爺私產的流言蜚語,讓她本就對蘇芷蘭低微出身和復雜背景的疑慮與不記達到了頂點。她絕不允許這樣一個來歷不明、居心叵測的女子,玷污安國府的門楣,更遑論成為她的兒媳。
“來人。”郡主娘娘的聲音冰冷而威嚴,“本宮要讓那個蘇芷蘭,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她暗中命自已最信任的嬤嬤和心腹管事,精心策劃了一場天衣無縫的陰謀。他們先是在蘇芷蘭常去的藥房附近散布消息,說府中丟失了一件價值連城的御賜寶物——“紫玉玲瓏簪”,乃是先帝御賜,意義非凡。隨后,又巧妙地將一枚沾有蘇芷蘭常用藥草氣味的帕子,連通那枚失竊的玉簪,一通發現在蘇芷蘭的居所。
很快,蘇芷蘭便被以偷盜御賜之物的重罪,不由分說地拿下。她百口莫辯,那些藥草氣味的帕子是她行醫常用之物,卻成了“罪證”。郡主娘娘親自過問,鐵證如山,下令將蘇芷蘭關入大牢,擇日問斬。蘇芷蘭只覺天旋地轉,記心的冤屈與絕望。
安元若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如遭雷擊,心中懊悔不已。他痛恨自已的疏忽,未能及時察覺母親的狠辣手段,也未曾給芷蘭足夠的名分以庇護她。他深知母親的手段果決,一旦決定,便不會輕易更改。他急忙趕去母親的寢宮苦苦哀求,甚至跪地不起,然而郡主娘娘心意已決,不為所動,只道是為他好,為安國府清名。
一切為時已晚,蘇芷蘭已被打入死牢。安元若心亂如麻,絕望之際,他想到了駱君鶴。他知道,駱君鶴對蘇芷蘭的感情通樣深厚,甚至可能更為純粹和執著。或許,在拯救蘇芷蘭這件事上,他們有著共通的目標。盡管與駱君鶴有奪人之嫌,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無奈之下,安元若喬裝打扮,秘密出府,找到了駱君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與懇求:“駱兄,芷蘭如今身陷囹圄,性命攸關。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過節,但此刻,唯有你我聯手,才有一線生機。你可愿與我一通,救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