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在地上滾出半圈,橙紅的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邁克的后頸還繃著方才驟起的寒意,右手無意識地蜷起——藏在袖口的玻璃碎片邊緣正抵著掌心,這是他方才從老吉姆身上順來的最后一件武器。
“中將閣下。”他的聲音比預想中更沉,像是塊壓了鉛的石頭。
三個月前替雷蒙德送密信時,對方遞來熱可可的溫度還殘存在記憶里,此刻卻見那只曾拍過他肩膀的手正端著紅酒杯,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袖口,在雪白的制服上洇出個深灰色的圓。
雷蒙德將酒杯擱在檔案柜頂,金屬與玻璃相碰的輕響讓邁克的瞳孔微微收縮。
“三個月前你偷翻鎖匠手冊時,我就該料到今天。”中將的指尖叩了叩墻面上那朵歪扭的櫻花,“不過能摸到這里,比我手下那些特勤組的毛頭小子強多了。”
邁克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想起昨夜小杰克往他飯里多添的半塊腌肉,想起雷蒙德在訓練場上親自糾正他揮劍姿勢時說的“破綻在左肩”,想起三天前對方將自己從醉酒老兵的圍毆中撈出來時,軍靴碾碎地上酒罐的脆響。
原來都是網,而他是那條咬著誘餌往深處游的魚。
“跟我來。”雷蒙德轉身走向墻角的橡木書架,深褐色木紋在火光里泛著油潤的光。
他抬手按住第三塊隔板的鷹頭雕飾,只聽“咔嗒”一聲,整面書架向右側緩緩移開——露出后面嵌著密碼鎖的金屬門。
邁克的鞋底在地面擦出半道痕跡。
他盯著雷蒙德輸入密碼時的指尖,是熟悉的“海軍特勤開鎖術”手法,拇指先壓下第二位,再快速點按四五位。
門開的剎那,混著鐵銹味的冷風灌出來,吹得他額前碎發亂顫。
密室不大,四面墻上卻掛滿了泛黃的文件和照片。
最醒目的那面墻中央,“幽影計劃·獅鷲之心”的封條被紅筆圈了七圈,和檔案室那份如出一轍。
而在右下角,邁克看見一張泛黃的照片——穿著見習海軍服的小杰克站在廢墟里,身側倒著六具蓋著白布的尸體,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臥底行動073失敗,幸存者:杰克·L·威爾遜”。
“他總說自己父母死于東海海賊團。”邁克的喉嚨發緊,指尖幾乎要戳穿照片邊緣,“說第一次摸槍時手抖得像篩糠。”
“那是他最成功的謊言。”雷蒙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三年前我派他去滲透‘獅鷲之心’,結果他們的情報網比想象中嚴密十倍。”中將的手指劃過照片里小杰克緊繃的下頜線,“六個同伴,三槍爆頭,兩刀穿胸,還有一個。。。被活埋時在土里抓出半米深的指甲印。”
邁克突然轉身,玻璃碎片的尖刃抵住雷蒙德喉結。
老將的瞳孔里映著跳動的碎光,卻連眼尾都沒顫一下:“你以為我在培養棋子?還是在給某個瘋子遞刀?”他指向另一側墻面的地圖,用紅筆標注的圓圈像滴落的血,“三天后,他們會在北海的‘灰鯨港’開核心會議。你猜他們要獻祭的‘獅鷲之心’,是古代兵器的鑰匙,還是。。。”
“夠了。”邁克的手臂在發抖。
他想起昨夜小杰克替他擋下老兵拳頭時,左肋傳來的悶響——那是刀傷舊疤的位置,他曾以為是訓練時摔的。
此刻照片里小杰克左肋的繃帶,正和記憶里的傷痕嚴絲合縫。
“你要我怎么做?”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塊裂開的石板。
雷蒙德的手指在“灰鯨港”的圓圈上點了點:“他們需要一個‘被海軍背叛的天才’。而你。。。”他的目光掃過邁克后頸若隱若現的船舵印記,“剛好有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密室的頂燈突然閃了兩下。
邁克看著雷蒙德眼底翻涌的暗潮,想起金獅子模板里那些關于“謊言”的記憶——史基最擅長的,就是讓對手以為自己握有真相。
他松開抵著喉結的玻璃碎片,任其掉在地上發出脆響:“我需要三天時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