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那座廢城時,風沙正卷著亡魂的低語。
空氣里彌漫著腐朽與絕望的氣息,一如二十年前。
他循著記憶的脈絡,來到一堵殘破的磚墻下。
墻上,那個曾被婦人日復一日用指尖描摹的名字——“邁克”,如今只剩下一片暗紅發黑的血污,像一道凝固的淚痕。
婦人已經死了,身體蜷縮在墻角,干癟得如同風干的樹葉。
他沒有為那個名字補上新的一筆。
邁克已死,執念卻如藍脈般扎根于地底。
少年蹲下身,伸出瘦削卻有力的手指,用指甲在婦人身旁的磚縫里,緩慢而精準地劃出七道平行的刻痕。
每一道刻痕的間距,都分毫不差地復刻了他當年走向死亡時,最后七步的步距。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節奏,是生命終結時的鼓點。
當夜,暴雨如注。
雨水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沿著那七道刻痕,形成七股細微的水流。
它們在地面匯聚,滲入塵土,竟泛起微弱的幽藍光芒,如同一條地下的溪流,在黑暗中蜿蜒,堅定地指向一個方位——城東,軍閥的地下糧倉。
三日后,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兒,像是被夢囈指引,循著那雨后殘存的微光來到此地。
他們不懂什么叫戰略,也不識字,但他們從老一輩的傳說中知道一個最樸素的真理:“光從傷來”。
他們開始用手、用石塊、用一切能找到的工具瘋狂地挖掘。
泥土翻飛,直至掘地三尺,一口巨大的鐵箱赫然出現。
箱中沒有金銀,只有一本本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賬冊。
封存了二十年的血糧賬冊,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一批糧食如何從饑民口中被剝奪,又如何被送往七座軍營,滋養著那些劊子手。
孩子們看不懂上面的數字和名字,但他們能聞到紙張里浸透的血腥與絕望。
他們沒有私藏,而是將所有賬冊抱到了廢城的中央廣場,一把火點燃。
火焰沖天,灰燼被狂風卷起,如同一條黑色的鎖鏈,掙脫了大地的束縛,精準地飄向了七座軍營的方向。
傷疤從不說話,但雨水會為它翻譯。
灰燼不懂憎恨,但風會替它送信。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東海漁村,艾琳的頻率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悄然蔓延。
無形的波動附著在深埋地下的藍脈根系上,一直延伸到一座普通漁村的灶臺之下。
一位老漁婦正在熬煮一鍋稀粥,她對腳下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當鍋里的蒸汽升騰而起,拂過被地火熏烤而微微發熱的藍脈枝條末梢時,奇跡發生了。
那團白色的蒸汽沒有立刻消散,而是在茅草屋頂下,短暫地凝成了一幅轉瞬即逝的霧圖——圖上清晰地顯現出內陸廢城的輪廓,一個孤獨少年的藏身坐標,以及他周圍潛伏的兵力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