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閥震怒,他站在全息投影前,看著那十七座城池被撕裂的黑幕,仿佛看到了十七道劃在自己臉上的傷疤。
那無序蔓延的斷鏈光紋,像是某種來自深淵的嘲笑,譏諷著他用鐵腕建立的所謂秩序。
“廢物!一群廢物!”他咆哮著,將價值連城的晶石酒杯砸向墻壁,“連一片幕布都守不住!我要讓這片土地,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
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傳達下去。
更多的資源被投入到制造更厚、更堅韌的遮天黑幕中。
每一座城池都被裹得密不透風,如同活人的墳墓。
街道上,幽藍色的應急燈取代了所有照明,投下鬼魅般冰冷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壓抑到極致的死寂。
人們被告知,這是一種保護,防止被“污染的光”侵蝕。
然而,風是無法被遮蔽的。
艾琳的頻率,那無形的、源自邁克犧牲時最后的振波,已經悄然附著在了這個國度每一個卑微的角落。
在一個被遺忘的貧民窟里,一個自幼失明的洗衣婦人對此感受最深。
她的人生沒有色彩,只有觸感和聲音。
她分辨衣物是否干凈,不靠眼睛,而是靠赤足踏在浸濕的石板上,感受那細微的震動。
這天夜里,她如往常一樣在院中的大木盆里搓洗著一件軍官的制服。
當她踏下右腳時,一股奇異的共振從盆中的水波傳遞到她的腳底,再傳入大地,然后又從大地反饋回來。
水、木盆、石板、大地,以及她的心跳,仿佛在這一刻達成了一個完美的同步。
她停下了動作,側耳傾聽。
世界在她這里,第一次有了“形狀”。
她感覺到,院中的那口老井,不再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而是一個正在低語的喉嚨。
她腳下的土地,也不再是堅硬死板的平面,而是布滿了脈絡,像一張巨大的、正在呼吸的皮膚。
水波蕩漾,在唯一一盞幽藍應急燈的映照下,于院墻上投出了一個巨大的、扭曲的影子——那影子,正是一條斷裂的鎖鏈。
她看不見,但她“聽”見了。她聽見了大地在哭泣,在憤怒。
第七天,她沒有再碰任何一件軍服。
她將家中所有藍色的衣物,那些象征著天空與希望的顏色,一件件地沉入了井底。
然后,她脫掉鞋子,赤足踏上了冰冷的井沿。
她開始邁步,每一步都踏在井壁的邊緣,像是在表演一種古老而危險的平衡之舞。
第一步,井壁的磚石縫隙里,滲出了一絲微弱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