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風,那絲屬于邁克的殘識,卷過伏首殿斑駁的殿檐,一頭扎進了這片用膝蓋丈量的國度里最沉重的死寂。
殿內,正中供奉著一塊通體漆黑的“跪天碑”。
碑上無字,卻有萬鈞之力,壓得空氣都粘稠如汞。
軍閥的律法嚴苛到扭曲——凡入殿者,不跪,則膝生鐵瘤,日夜瘋長,最終骨肉潰爛,在無盡的痛苦中化為一灘跪倒的膿血。
第七個夜晚,風寒如刃。
它不再是溫柔的信使,而是狂怒的利劍,呼嘯著穿過跪天碑上常人無法察覺的微小碑隙。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喚醒了。
殿內堅硬的石磚地面下,藍色的脈絡驟然亮起,灼熱的暖流如地底巖漿般洶涌升騰。
跪天碑感受到了這股灼熱,碑身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碑面上,那些無形的,卻烙印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永屈其膝”的意志,仿佛墨滴遇到了烈火,一寸寸熔化,順著石碑的棱角滴落下來。
滴答,滴答。
落地的不是滾燙的石汁,而是一枚枚溫熱的陶哨,每一枚的形狀,都像一只死死緊握的拳頭。
一名在殿外守夜的老兵正陷入夢魘。
他夢見多年前戰死的幼子,那孩子在箭雨中轉身,用單薄的脊背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夢中,兒子的背影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座巍峨不倒的青山。
晨光熹微,老兵習慣性地準備行跪拜大禮,膝蓋剛剛彎曲,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痛猛然從膝窩處炸開!
他駭然低頭,只見那顆折磨了他數年、堅硬如鐵的毒瘤,此刻竟像生銹的鐵殼一樣,正發出“咔咔”的脆響,自行崩裂剝落。
碎屑之下,是新生而健康的皮肉。
他愣住了,緩緩地,試探著伸直了腿。
不是他站起了,是大地先托住了他的腿。
風未停歇,它繼續向北,吹拂過一座座名為“靜戰井”的深井。
艾琳,那個將邁克意識播撒出去的女孩,在遠方通過藍脈的共振,清晰地感知到了一切。
她驚喜地發現,藍脈已經進化到可以完美模擬心跳的搏動頻率,甚至能根據不同的情緒,奏出不同的共鳴之音。
一口井旁,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兵被一副特制的鐵環鎖住了雙膝,鐵鏈的另一頭深埋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