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織,無聲地滲入“囚足殿”的每一寸石縫。
這里是世間最沉重的牢籠,不困身,只囚足。
殿堂深處,邁克的殘識隨雨滴悄然滑落,如一縷無形的幽魂,觸碰到了那塊鎮壓著無數人命運的“斷行碑”。
碑身漆黑,冰冷刺骨,上面深刻的禁令仿佛自帶詛咒:凡在此地邁步超過三尺者,足底便會生出瘋長的黑藤,那藤蔓會鉆心刺骨,直至血肉潰爛,骨骼寸斷。
第七夜,暴雨傾盆。
一道幽藍色的電光撕裂夜幕,緊接著,一縷同樣色澤的藍脈熱流自“囚足殿”地底深處蜿蜒而上,如蘇醒的巨龍,沿著濕漉漉的地面攀上了“斷行碑”。
碑上“永錮其足”四個大字,在接觸到藍脈的瞬間,竟像是朽木遇到了烈火,發出“滋滋”的聲響,字跡順著石面緩緩流淌、剝落,最終在碑前化作了上千枚陶土燒制的哨子。
每一枚陶哨都形如一只掙脫束縛、奮力奔躍的腳掌。
殿外宿值的一名老役工,在夢中回到了少年時代。
他赤著腳,狂奔在金色的麥田里,風從他的指隙間呼嘯而過,帶著泥土和麥稈的香氣,自由得讓他想哭。
次日清晨,他照例拿起掃帚,準備清掃殿前的落葉。
剛邁出一步,他忽然感到足心一陣灼熱,仿佛被炭火燙了一下。
他驚恐地低下頭,預想中的黑藤并未出現,反而是那些早已盤踞在他腳踝、讓他步履維艱的陳年舊藤,此刻正自行崩解,發出枯根斷裂般的脆響。
他愕然發現,自己并未邁出超過三尺的禁忌距離。
不是他主動邁步了,是腳下的大地,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先一步托起了他的腳跟。
與此同時,艾琳在千里之外的實驗室里,終于捕捉到了那股奇異的波動。
她驚駭地發現,那股無處不在的藍脈能量,已經進化到了能夠精準模擬足底踏地時產生的震動頻率,并以此與整個地脈網絡產生共振。
她眼前的水晶屏上,一個光點正在急劇閃爍,坐標直指各地的“止步井”。
一名被粗重鐵環鎖住腳踝的老兵,已經在“止步井”畔枯坐了整整三十年。
他的雙腿肌肉早已萎縮,連站立都成了奢望。
一陣微風掠過井口,平靜的水面竟泛起一圈圈漣漪,波紋自動排列,赫然是“走一程”三個古老的文字,隨即又悄然消散。
老兵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從那天起,全國成千上萬口“止步井”的井水,都開始出現同樣的異象。
第七日,所有井中的波紋匯成了一句清晰無比的話:“走出去”。
那名老兵忽然感到腳踝處傳來一陣滾燙,仿佛有熔巖在鐵環內流動。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向前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腿。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禁錮了他三十年、堅不可摧的鐵環,竟如同嚴重銹蝕的廢鐵,應聲崩裂成數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