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再向前。
這股意志匯成的洪流,沖刷著禁錮時代的堤岸,而最先被撼動的,便是那座名為“鎖脈殿”的古老囚籠。
殿內,鎮壓著“縛腕碑”,碑體漆黑,如一道凝固的閃電劈入地心。
傳說此碑與國脈相連,凡在此地百里內抬手過肩者,無論老幼,腕上筋絡都會憑空生出密密麻麻的鐵絲,自血肉中滋長,纏繞,收緊,直至將每一寸知覺絞成齏粉,留下一雙僵硬如朽木的廢手。
春汛如期而至,邁克的殘識隨潮水滲入大地深處。
第七夜,月光慘白,鎖脈殿的地底深處,一股灼熱的藍脈洪流猛然上涌,如千萬條饑渴的藤蔓,瘋狂攀上縛腕碑的基座。
那冰冷漆黑的碑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藍色裂紋,熱流所過之處,碑上鐫刻的四個大字——“永鎖其手”——竟如同被烈火炙烤的朽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崩解聲。
“咔……咔嚓!”
四個大字寸寸碎裂,化作無數漆黑的石屑,順著藍色的脈流滾滾而下。
詭異的是,這些石屑并未散落,而是在落地的瞬間,被那股灼熱的藍脈重新摶塑,化作了上千枚形如張開之掌的陶哨。
那一夜,一位在殿外村落里茍延殘喘的老匠人,在夢中回到了他的少年時代。
他赤著上身,汗水淋漓,手中緊握著一柄鋒利的板斧,正對著一截巨大的原木奮力劈砍。
每一次揮斧,都帶著呼嘯的風聲;每一次劈落,木屑都如暴雪般紛飛。
那是一種酣暢淋漓的、屬于創造者的自由。
翌日清晨,老匠人習慣性地蜷縮著醒來,準備拿起那根被他當作拐杖的破舊工具。
就在他僵硬的手指觸碰到工具的瞬間,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他腕心炸開!
他驚恐地低頭看去,只見自己那雙枯樹皮般的手腕上,青藍色的筋絡竟如活物般自行舒展、震顫,那些早已與血肉融為一體的鐵絲,此刻竟像陳年的鐵銹一般,簌簌剝落。
他沒有抬手,甚至沒有動過抬手的念頭。
是他的肌腱,他的血肉,在沉睡了五十年后,自己記起了揮動斧頭的軌跡。
這股解放的脈動并未就此停歇。
艾琳敏銳地察覺到,那股源自邁克的藍脈,已經進化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它竟能模擬肌腱最細微的震動頻率,并讓其與風的流動產生共振。
在王國的另一端,散落著上百口“縛手井”。
井畔,用“絞筋環”鎖著一代又一代的織婦。
她們的手腕被強行束縛在井沿的石臺之上,三十年,五十年,直至老死,都未曾再舉起一次織針。
某個無星的夜晚,一陣微風掠過其中一口古井的井口。
平靜無波的水面,竟自動排列出一圈圈詭異的波紋。
一名守夜的衛兵湊近看去,駭然發現那波紋清晰地組成了三個字:“抬起來”。
隨即,波紋消散,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第七日,同樣的情景在全國所有的“縛手井”同時上演。
這一次,井水波紋顯現的字變成了兩個——“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