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漣漪,并非水波,而是一種源自視覺根須的顫栗。
它無聲無息,卻比雷鳴更具威勢,瞬間席卷了整片被“蔽目令”籠罩的土地。
在北境的“掩視殿”外,一名須發皆白的老畫師正對著一幅空白畫卷枯坐。
他曾是帝國最有名的光影大師,如今,一層厚厚的灰膜覆蓋著他的瞳孔,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
這是直視過“盲心碑”真相的代價,也是他榮耀的終結。
然而此刻,他干涸的眼眶中陡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仿佛有巖漿在眼底奔流。
他痛苦地低吟,捂住雙眼,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少年時的一幕——他站在山巔,第一次臨摹朝陽,筆下的金光仿佛擁有生命,順著畫布流淌,點亮了他整個青春。
“光……”他無意識地呢喃。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老畫師習慣性地拿起畫筆,卻在觸碰到筆桿的瞬間渾身一震。
那股灼熱感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猛烈。
他顫抖著低下頭,借著微光,竟看到自己渾濁的眼球上,那層象征著詛咒與禁錮的灰膜,正如同冬雪遇驕陽般,迅速消融、剝落!
視野的邊緣,色彩與輪廓正以一種蠻橫的姿態重新擠入他的世界。
不是他看見了,是他的視覺,在沉寂了三十年后,自己記起了光的軌跡。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盲心井”畔,艾琳正閉目感知著地底那股藍色脈流的律動。
她早已發現,這股神秘的能量能夠模擬萬物震頻,甚至包括人類瞳孔捕捉光波時最細微的共振。
井邊,一名被“影環”鎖住的老醫者正低頭搗藥,影環是軍閥的杰作,一旦佩戴,視野中所有色彩都會被剝離,只剩黑白灰。
三十年來,他只能靠嗅覺與觸覺辨認草藥,早已忘了丹砂的紅,膽礬的藍。
一陣夜風掠過井口,吹皺了一池靜水。
然而,那波紋并未如常擴散,而是在井心自動排列組合,赫然是三個清晰的文字——“睜開眼”。
文字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消散無蹤。老醫者對此一無所知。
一連六日,風過無痕。
直到第七日,異變陡生!
全國上下數千口“盲心井”,無論深山古剎還是鬧市通衢,井中水面竟同時泛起波紋,無風自動,匯聚成兩個更加決絕的字:“看清楚”!
井畔的老醫者正準備取水,一股熟悉的灼熱感猛地從他眼眶深處炸開。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三十年來第一次無意識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