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敢于直視天光了,是他的頭顱,替他完成了那場遲到了三十年的、未竟的仰望。
凍港,一名桀驁的少年悄然潛入了“低首祭”的現場。
這場祭典年年舉行,要求所有族人額頭緊觸冰冷的地面,跪拜那虛無縹緲的“永不得視天”的祖訓。
少年沒有驚擾任何人,他只是將一捧混入了藍脈孢子的塵土,悄悄撒在了祭壇中央。
三日后,奇跡發生。
那些塵埃竟能與風的旋律同頻,在夜間升騰而起,化作無形的夢引。
所有參與祭典的人,夜夜都做著同一個夢。
夢里,他們不再跪伏于地,而是站在廣袤的原野上,與無數人并肩,仰望著漫天垂落的星辰,整個天幕如一卷壯麗的史詩畫軸,在他們眼前緩緩展開。
第七日,祭典達到高潮。
當主祭帶領眾人再次伏地時,祭壇上的塵土突然自動匯聚,在風中凝聚成千枚陶哨,每一枚都仿佛一張仰望的面孔,隨風發出悠揚的鳴響。
人群中,一名老婦人跪在地上,渾身顫抖,淚流滿面,卻不是因為恐懼。
她在夢中,終于看清了三十年前那個被烏云遮蔽了關鍵時刻的日食奇景,彌補了一生的遺憾。
不是頭顱強行抬起了,是她的目光,自己掙脫了枷鎖,走完了那段未竟的追尋之路。
接二連三的異象,終于徹底激怒了這片土地的統治者——那位以鐵腕著稱的軍閥。
他勃然大怒,發布“低顱令”,命全國各地重立“壓首碑”,并親自題寫碑文:“首勿妄抬”!
禁令如山,首日,各地便鑿石立碑,肅殺之氣籠罩四野。
然而,第七日,所有新建的石碑碑面,都毫無征兆地滋生出大片藍色的苔蘚。
那苔蘚生長軌跡極為詭異,竟硬生生將“勿抬”二字,扭曲成了一個昂首“望者”的輪廓。
更令人心驚的是,每至午夜,所有壓首碑上都會浮現出一個個首形的光斑,層層疊疊,將那個刺眼的“禁”字完全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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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農清晨扛著鋤頭下地,路過村口的石碑,并未在意。
可當他彎腰鋤地時,忽覺頂門發燙,一段陌生的記憶涌入腦海。
夢里,他并非俯身于田間塵土,而是傲立于萬仞山巔,手持星盤,觀測天象,一群孩童正興奮地圍著他,尊稱他為“星師”。
老農怔在原地,許久,他默默放下鋤頭,拾起路邊一塊破碎的陶片,用它在濕潤的田埂上,一筆一劃地刻下了“望者”二字。
不是他公然違抗了禁令,是他的頭顱,在夢境與現實的交界處,自己找回了那段失落已久的、仰望星空的弧度。
軍閥的耐心耗盡了。
他下達了最瘋狂的命令:熔毀民間所有的高塔與望臺,將這些“仰望的象征”統統毀滅,用它們的金屬鑄造一口史無前例的“壓首鐘”,欲以鐘聲的特定頻率誘發集體性的頸部僵直,從生理上根除抬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