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語的囚籠,在名為“行蝕諍廊”的地方,正被一種無聲的力量悄然侵蝕。
邁克的殘識化作了無形的晨霜,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噪舌殿”的每一寸石縫。
這里是言語的煉獄,中央鎮(zhèn)壓著一塊通體漆黑的“妄言碑”。
碑上的法則嚴苛到扭曲人性:凡進入殿內者,閉口不得超過三息。
一旦逾越,舌根便會瞬間滋生出密密麻麻的黑刺,如同荊棘倒生,刺穿血肉,將人逼回失語的癲狂。
第七夜,寒意徹骨。
殿內,無數被迫喋喋不休的囚徒面容枯槁,聲音嘶啞,他們的言語早已失去了意義,只剩下維持清醒的本能。
忽然,凝結在“妄言碑”上的霜晶陡然銳利如刃,齊齊刺向碑心一道早已存在的細微裂痕!
“咔嚓——”
一聲幾不可聞的脆響。
下一秒,一股澎湃的藍色熱流自地底深處噴薄而出,如同蟄伏萬年的活體藤蔓,瞬間纏住了每一個試圖發(fā)聲者的喉嚨。
那熱流帶著奇異的溫度,非但不灼人,反而像一只溫暖的手,輕柔地撫平了他們喉頭因常年嘶吼而痙攣的肌肉。
囚徒們驚恐地發(fā)現,他們發(fā)不出聲音了!
不是被扼住,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松弛,讓他們忘記了如何驅動聲帶。
恐慌只持續(xù)了一瞬。
因為他們看到,那塊“妄言碑”上的四個血色大字——“永爭其言”,竟如同風干的枯葉,寸寸碎裂,化作石粉順著碑面流淌而下。
石粉在地面匯聚,蠕動,最終凝結成上千枚精致的陶哨,每一枚的形狀,都像一個安詳閉合的唇。
殿內一片死寂,三息早已過去,預想中的黑刺并未生長。
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訟師渾身顫抖,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感受。
就在剛才,他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里,他回到了少年時代第一次踏上公堂,面對一個哭訴無門的寡婦。
他本該用準備好的說辭將她駁得體無完膚,以贏得自己的第一場勝利。
可夢里的他,卻鬼使神差地閉上了嘴,靜靜地聽著,任那寡婦的悲泣如錐子般刺入心底。
次日,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大殿,所有囚徒的審判庭同時開啟。
老訟師習慣性地準備開口辯駁,卻猛然感覺舌根一陣滾燙。
他驚恐地張開嘴,卻只看到昨日還盤踞在舌根的黑刺,竟如冬雪遇上烈陽,迅速消融,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