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暗的寂靜,并未持續太久。
第七日,午夜零點,啞淵監獄最精準的報時器——“噪籠”,準時啟動。
尖銳、扭曲的咒語如同一萬根鋼針,從遍布中層監區的擴音器中噴薄而出,精準地刺入每一個囚犯的耳膜。
“你的存在,毫無價值!”
“你所珍視的一切,終將背叛你!”
“放棄吧,沉默才是你唯一的歸宿!”
這些由言靈術士的咒怨碎片拼接而成的聲波,攜帶著強烈的精神污染。
往常這個時候,囚犯們會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獸,痛苦地蜷縮,用頭撞墻,或者發出無意義的嘶吼,直到精神徹底被噪音碾碎,重新變回一具具行尸走肉。
然而今天,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一名因為協助言靈術士傳遞消息而被判囚三十年的年輕囚犯,正死死地抱著膝蓋,指甲深陷進自己的臂肉。
咒語如期而至,他已經做好了迎接那份撕裂靈魂的痛苦的準備。
可當那句“你活著毫無意義”灌入耳中時,他卻猛地一怔。
一種更清晰、更真實的聲音,從他自己的胸膛里傳了出來。
咚、咚、咚……
是心跳。
在噪籠啟動前那死一般的寂靜中,他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但在噪籠啟動的瞬間,那鋪天蓋地的噪音,仿佛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幕布,反而將他內在的聲音襯托得無比清晰。
那聲音如此強韌,如此執著,仿佛在對著外界的咒罵發出最原始的抗議。
咒語聲波沿著冰冷的墻壁和通風管道蔓延,當它們觸及那被邁克悄然埋下的陶哨時,就如同咆哮的巨浪撞上了深不見底的海綿。
藍脈微頻被激活,它不發出任何聲音,卻在另一個維度上,將噪籠的污染能量悄無聲息地吸收、轉化,變成了一道無形的精神屏障。
于是,囚犯們驚恐地發現,那曾經能鉆進骨髓的魔音,此刻竟然變得有些……遙遠。
它依舊在嘶吼,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失去了穿透靈魂的鋒芒。
而他們自己的聲音,卻前所未有地響亮起來。
血液流過血管的汩汩聲,牙齒下意識摩擦的咯吱聲,甚至因為緊張而加速的呼吸聲。
那位年輕的囚犯緩緩抬起頭,渙散的瞳孔里第一次重新凝聚起一點光。
他盯著天花板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縫,渾濁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干澀的字眼。
“我媽……叫我小河的時候,聲音比這暖。”
他猛地伸出雙手,不是像往常那樣痛苦地撕扯自己的頭發,而是緊緊捂住了耳朵。
這個動作不再是為了隔絕外界的噪音,而是為了留住腦海中那一閃而過的、屬于自己的溫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