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兩個身披銀白色隔音甲的夢審官便如幽靈般從人群中滑出,他們的面甲光滑如鏡,映不出半點人性的溫度。
他們徑直走向一個正在哭泣的婦人,從她懷里強行拽出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童。
孩子的哭聲尖利而恐懼,像一把錐子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放開我的孩子!他只是做了個噩夢!”婦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卻被另一名審官用一根泛著微光的短棍抵住喉嚨,瞬間失聲,只能跪在地上無助地抽搐。
那孩子被拖上了海灘中央臨時搭建的“醒壇”,一座由不知名金屬鑄成的冰冷高臺。
壇中央,一顆碩大的水晶懸浮著,散發出令人不安的幽藍光芒。
為首的夢審官,代號“靜默”,緩步登臺。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法器,清晰地傳遍整個海灘:“今日第一審。姓名,巴里。罪名,夢中滋生心毒,意象為‘母親告知,將軍乃惡人’。此乃典型的抗拒權威、污染純凈思想之兆。現執行‘清憶儀式’,以正視聽。”
話音未落,醒壇四周的金屬柱上,一道道常人無法察覺的高頻聲波瞬間聚焦在男孩巴里的頭頂。
那懸浮的水晶光芒大盛,男孩的哭喊戛然而止,雙眼瞬間失去焦距,變得空洞茫然。
他的身體劇烈顫抖,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正在他的腦海里粗暴地翻攪、擦除。
片刻之后,一切歸于平靜。
審官將男孩從壇上推下,他像個壞掉的木偶,踉蹌幾步,茫然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母親,眼神里滿是陌生。
“媽媽?”他怯生生地問,聲音里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依戀。
婦人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因為她知道,任何過激的情緒都會讓她成為下一個目標。
人群死寂,恐懼如瘟疫般蔓延。
每個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他們被迫低頭,不敢與那冰冷的權威對視。
然而,在這片低垂的頭顱之中,一雙眼睛卻冷靜得如同凍港深處的千年寒冰。
少年邁克混在人群的后方,他的衣衫襤褸,看起來與那些絕望的村民并無二致。
他的指甲縫里,藏著幾不可見的銀色粉末——那是他家傳的銀葉陶哨的碎片。
這種陶哨在燒制時會混入一種名為“靜語葉”的植物灰燼,對特定頻率的聲波有著奇特的傳導與變異作用。
他不動聲色地挪動著,像一頭蟄伏的狼,靠近了海灘邊為審官們特設的供水井。
趁著衛兵交接的瞬間,他手腕一翻,那細碎的銀色粉末便悄無聲息地撒入了井水之中,迅速溶解,消失無蹤。
三天后,異變悄然發生。
那些接受過“清憶儀式”的村民,在夜里,竟不約而同地做起了同一個夢。
夢中,他們看到一幅幅被強行抹去的畫面正在緩緩復原,像是褪色的舊照片重新上色。
那個叫巴里的孩子,在夢里清晰地看到了母親抱著自己,輕聲說:“記住,巴里,將軍是壞人,他搶走了我們的漁場。”
緊接著,一個溫和卻充滿力量的聲音在他們所有人的夢境中回響:“你有權忘記,也有權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