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岸邊寫下一個名字,然后將它推入水中。
紙船搖搖晃晃,載著一個看不見的姓名,匯入萬千船只的洪流,最終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次日清晨,桑蒂再次來到碼頭時,昨日那上百艘紙船已被海軍打撈一空,堆在空地上用火油點燃,黑煙滾滾,散發著一股紙張與自由一同被扼殺的焦臭味。
她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鬧劇。
她只是默默地走到碼頭的石階上坐下,從行囊里取出一塊巴掌大小、被摩挲得光滑溫潤的舊木板。
這塊木板曾是她練習劍術時劈斷的船槳殘片,陪伴了她無數個日夜。
她拿出一截炭筆,在木板上,一筆一劃,緩慢而專注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波雅·桑蒂。
字跡清晰,力道沉穩。
然而,寫完之后,她卻用粗糙的指腹,更加用力地,將那四個字一寸寸擦去,直到木板上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炭痕。
然后,她再次提筆,再次書寫,再次擦除。
一遍,又一遍。
仿佛一場沉默而固執的獻祭。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童,光著腳丫,蹲在不遠處,好奇地看了她整整一個下午。
他看不懂這個漂亮姐姐在做什么,只覺得那反復出現又消失的痕跡,像潮水,像呼吸,有一種奇特的韻律。
第二天,桑蒂沒來。
但那個叫小豆子的孩子,卻自己跑到了沙灘上。
他學著桑蒂的樣子,撿起一塊尖銳的破碗碎片,在濕潤的沙地上,歪歪扭扭地劃下了幾個字。
他劃的不是“波雅·桑蒂”。
他劃的是——“我叫小豆子”。
寫完,他看著那幾個屬于自己的字,咧開嘴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壯舉。
他沒有擦掉,而是跑去叫來了自己的伙伴。
第三天,異變陡生。
整條街巷,仿佛被一種無聲的沖動所感染。
孩子們不再追逐打鬧,而是拿著一切能找到的、可以留下痕跡的東西,在墻壁上、在廢棄的船殼上、甚至在晾曬的魚鱗上,瘋狂地刻畫著自己的名字。
他們不是在模仿桑蒂,也不是在響應任何號召。
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從他們心底里野蠻生長出來——不說出來,不寫出來,心里就堵得慌!
“我叫阿牛!”
“我是瑪麗!”
海軍巡查隊接到報告,氣勢洶洶地前來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