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風停時我們還在走（第1頁）

祠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陽光投下的光斑在地面上停滯不動，每一粒塵埃都懸停在半空，聆聽著即將到來的審判。

林婆那雙飽經(jīng)風霜的眼睛，此刻銳利得像能刺穿人心。

她緩緩抬起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頓。

沉悶的響聲，如同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誰給你們權(quán)力，來選舉我？”

一句話，如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祠堂內(nèi)所有狂熱的火焰。

為首那名青年商人臉色一僵，胸中準備好的千言萬語，瞬間被堵得死死的。

林婆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拐杖再次抬起，指向他身后那些躬身肅立的青年。

“誰又準許你們，自稱代表？”

第二個問題，像一記無形的重錘，砸得眾人頭暈目眩。

代表？

他們從未想過這個詞的分量。

他們只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確而偉大的事，卻忘了，這片土地上，還有更多沉默的人，從未賦予他們?nèi)魏螜?quán)力。

青年商人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嘴唇囁嚅著，不甘心地辯解：“林婆！我們……我們是為了名誓集鎮(zhèn)的未來！是為了讓所有人的名字，都能被永遠銘記！”

“銘記？”林婆發(fā)出一聲冷笑，那笑聲蒼老而嘶啞，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嚴，“用一個新筑的牢籠，去銘記一群剛掙脫舊鎖的人？用一個‘總執(zhí)事’的虛名，去取代那個已經(jīng)被唾棄的‘編號’？你們和那些坐在瑪麗喬亞的廢物，又有什么區(qū)別！”

最后一句，聲色俱厲，震得整個祠堂嗡嗡作響。

青年們駭然抬頭，他們第一次從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從今天起，立下規(guī)矩。”林婆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凡想在鎮(zhèn)上任職者，不論職位大小，必須先站到這祠堂中央，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自己曾經(jīng)被遺忘、被抹去的那個真實姓名。并且，需有三位以上的老人站出來，證實其所言非虛。”

死寂。

徹徹底底的死寂。

那些叫囂得最響亮、眼神最狂熱的青年，臉色從慘白轉(zhuǎn)為鐵青。

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在追隨那場“尋名運動”的浪潮中，為了彰顯自己的決絕，早已將自己真正的過去拋之腦后，甚至以“邁克追隨者”、“獅鷲之刃”這類虛名自居。

找回被徹底湮滅的證明？

去哪里找？

又有誰，還記得他們那卑微到塵埃里的本名？

一場即將掀起的權(quán)力風波，一場自下而上的加冕鬧劇，就這樣被幾句看似簡單的話，消弭于無形。

風波平息后的第三天，名誓集鎮(zhèn)的自治公約上，多了一條用鮮血和教訓寫下的鐵律：“所有職務皆由眾人輪換，不得連任，更不得自造銜位。”

當所有人都以為生活將重歸平靜，安心于這種沒有領(lǐng)袖、只有鄰居的秩序時，林婆卻再一次召集了全鎮(zhèn)的居民。

她拄著拐杖，緩緩走到祠堂中央，渾濁的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在眾人不解的注視下，她宣布，即日起，她將卸下長老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