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水道入口（第1頁）

段新紅是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熏醒的。那味道直沖天靈蓋，混合著腐爛的食物、排泄物、化學(xué)藥劑和某種無法辨別的腥臊氣，濃烈得幾乎形成實質(zhì)，粘稠地糊在口鼻周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氣。她猛地咳嗽起來，肺葉火辣辣地疼，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意識回籠，緊隨而來的是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一片黏糊糊、滑溜溜的斜坡上，身體正不受控制地、極其緩慢地向下滑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頭頂極高極遠(yuǎn)處，透過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洞口（大概是她昏死前掉下來的地方），灑下一點微弱得可憐的天光，勉強(qiáng)勾勒出這是一個巨大、圓筒形空間的輪廓。

斜坡的“地面”不是泥土或水泥，而是一種覆蓋著厚重、黏膩淤泥的堅硬材質(zhì)，可能是金屬，也可能是某種復(fù)合材料。淤泥冰冷刺骨，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里面混雜著各種難以辨認(rèn)的垃圾碎屑——腐爛的菜葉、魚刺、塑料袋碎片、還有她根本不想去猜測來源的團(tuán)塊狀物體。

下水道。她掉進(jìn)下水道里了。

這個認(rèn)知讓她胃里一陣翻騰，差點把根本不存在的膽汁吐出來。比之前的地下管道更糟，比那個黑暗夾縫更糟，這里是城市所有污穢的最終匯集之地！

她下意識地想抓住點什么停止下滑，手指在黏滑的淤泥里徒勞地抓撓，只摳下來滿指甲的黑泥。下滑的速度在加快！斜坡的盡頭，傳來嘩啦啦的、更加響亮的流水聲，還有那股惡臭的源頭氣息！

不能掉下去！下面是主排水渠！以她現(xiàn)在的體型和狀態(tài)，掉進(jìn)去瞬間就會被湍急的、充滿垃圾的污水沖走，或者直接溺斃在這片惡臭的沼澤里！

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她拼命蹬踏著雙腿，試圖增加摩擦力，減緩下滑。目光在昏暗中瘋狂搜索，尋找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

有了！在斜側(cè)方不遠(yuǎn)處，淤泥里半埋著一截扭曲的、像是樹枝又像是某種塑料棍的東西，一端稍稍翹起，形成了一個微小的凸起！

賭一把！

她用盡全身力氣，向側(cè)上方猛地一撲，雙手死死抱住了那截突出物！

“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那東西似乎不堪重負(fù)，但也勉強(qiáng)支撐住了她的重量，讓她下滑的趨勢驟然停止。

她像只受驚的樹懶，整個人吊在那截?fù)u搖欲墜的“樹枝”上，心臟狂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盡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難以忍受的惡臭。

稍微穩(wěn)定下來，她才有空打量四周。這里應(yīng)該是大型下水管道的一個檢修井或者匯入口的內(nèi)壁。斜坡很陡，覆蓋著常年積累的、厚厚的油污和淤泥，滑不留足。腳下不遠(yuǎn)處，就是奔騰的、渾濁不堪的污水，水面上漂浮著厚厚的白色泡沫和各種垃圾，水流聲轟隆隆的，像一頭永不滿足的怪獸在咆哮。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混合著那令人窒息的惡臭。

她抬頭望向那個她掉下來的洞口，距離她現(xiàn)在的位置至少有七八米高（以她現(xiàn)在的視角，簡直是摩天大樓），而且內(nèi)壁光滑，根本不可能爬回去。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污水，一點點漫過心頭。難道她好不容易從貓爪下逃生，最終卻要困死在這污穢不堪的下水道里？餓死？凍死？還是等體力不支，松手掉進(jìn)下面的污水里淹死？

胃部傳來一陣劇烈的、刀絞般的疼痛。饑餓感在短暫的昏迷后，以更兇猛的姿態(tài)回來了。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和痛苦。她現(xiàn)在寧愿去舔之前那個夾縫墻壁上的灰塵，至少那里是干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下那漆黑、黏稠的淤泥上。那里面……會不會有……可以吃的東西？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自己都感到一陣反胃。但胃部的抽搐和喉嚨的灼燒感，像兩個冷酷的獄卒，逼迫著她放下所有尊嚴(yán)。

她騰出一只緊緊抱住“樹枝”的手，顫抖著，插進(jìn)身旁冰冷黏膩的淤泥里，胡亂摸索著。指尖觸碰到各種難以形容的物體——堅硬的（可能是石子或碎骨）、軟爛的（不想知道是什么）、纖維狀的……

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小塊相對堅硬、但表面有些粗糙的東西。她用力把它從淤泥里摳了出來，湊到眼前借著微光仔細(xì)辨認(rèn)。

是一小片已經(jīng)泡得發(fā)脹、顏色可疑的面包邊？還是某種谷物殘渣？上面沾滿了黑乎乎的污泥，散發(fā)著餿臭的氣味。

吃嗎？

腦子里兩個聲音在瘋狂打架。一個在尖叫著拒絕，這是何等骯臟、惡心的東西！另一個則在冰冷地陳述事實：不吃，很快就會死。

胃部的痙攣給出了最終裁決。她閉上眼睛，像赴死一樣，將那一小塊不知名的、沾滿污泥的食物殘渣塞進(jìn)了嘴里。

難以形容的味道瞬間爆炸！餿臭、苦澀、泥腥……各種負(fù)面味覺混合在一起，沖擊著她脆弱的味蕾和神經(jīng)。她強(qiáng)忍著嘔吐的欲望，用盡全部意志力，胡亂咀嚼了兩下，便梗著脖子硬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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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道和胃部傳來一陣劇烈的排斥和痙攣，她彎下腰，干嘔了好幾下，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眼淚生理性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