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顫抖。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現在的樣子:眼睛布滿血絲,額頭青筋暴起,那張慣常帶著虛偽溫柔笑意的臉,此刻一定猙獰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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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地蜷縮在一叢特別茂密的“羊毛樹”后面,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連大氣都不敢喘。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快得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祈禱,她這輩子第一次如此虔誠地祈禱,祈禱他不要發現她。以前她是獵人,現在,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獵物,而且還是最弱小、最無助的那種。
那雙巨大的皮鞋在房間里毫無規律地移動著,忽遠忽近。有時,那鞋尖幾乎就蹭到她藏身的“樹叢”邊,帶起的風壓讓她瑟瑟發抖。她聽到他撥打電話的聲音,語氣先是強壓怒火地解釋,隨后變得越來越急躁,最后徹底失控,對著電話那頭也開始咆哮。
“查!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女人給我找出來!她肯定還沒跑遠!”
找出來?我現在就在你腳下啊,混蛋!段新紅心里瘋狂吶喊,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音。這種荒誕的處境讓她既恐懼又想哭。
皮鞋的主人似乎累了,重重地坐在了床上。床墊因為他的體重深深凹陷下去,引發了一場局部“地震”,段新紅感覺自己像在經歷一場八級大地震,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世界暫時安靜了片刻。只有陳昊粗重的呼吸聲在房間里回蕩。
段新紅稍微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試圖從“樹叢”的縫隙里觀察外面的情況。也許,也許他發泄完了就會離開?只要他離開這個房間,她或許就能找到辦法……
這個僥幸的念頭還沒完全展開,就被眼前的景象擊得粉碎。
那張巨大的、帶著慍怒的臉,正緩緩地,從上方俯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陳昊似乎是坐累了,想俯身撿起地上被摔碎的手機殘骸。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深色的地毯上掃過,然后,猛地頓住了。
他的視線,精準地鎖定在了段新紅藏身的那片區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段新紅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微小而驚恐的身影。他的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得極大,里面的血絲根根分明。那瞳孔先是劇烈地收縮,像是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景象,隨即又慢慢放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逐漸升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欲。
他看到了。
他確確實實地看到了。
段新紅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瞬間離她而去。逃跑?往哪里逃?呼救?誰會相信一個十厘米高的小人的呼救?她就像被釘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張巨大的臉不斷逼近,帶著溫熱的、混合著酒氣和古龍水的氣息,吹拂在她身上,像一陣小型風暴。
“……妖……妖怪?”陳昊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夢游般的不確定。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頭,似乎想把這荒謬的景象從眼前驅散。
但段新紅還在那里,小小的,真實的,穿著那件可笑的、過于寬大的真絲睡裙,臉色慘白,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幾秒鐘的死寂。
陳昊臉上的驚駭和迷茫,像退潮一樣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緩慢浮現的、冰冷刺骨的明悟,以及被欺騙的怒火重新燃起后,更加熾烈、更加扭曲的火焰。
他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然后,一點點地,扯開了一個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種看到獵物落入絕境時,殘忍而快意的表情。
“也好。”
他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段新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