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
窗外的梧桐葉子開始泛黃。
偶爾有一兩片脫離枝干。打著旋兒飄落。
段新紅透過盒子蓋的縫隙看著那片晃動的光影。心里什么也沒想。
蘇小小推門進來。
段新紅的耳朵動了一下。身體自動調(diào)整到準備好的姿態(tài)。背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臉微微抬起。角度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調(diào)整。確保蘇小小一打開盒子就能看到最溫順的側(cè)臉。
鎖扣彈開的聲音很清脆。
光線和蘇小小的臉一起出現(xiàn)。
今天蘇小小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頭發(fā)松松挽著。看起來心情不錯。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指。段新紅立刻把自己的臉頰貼上去。輕輕蹭了蹭。這是一個新養(yǎng)成的習(xí)慣。表示親昵。表示歡迎。
“嗯。”蘇小小發(fā)出一個滿意的鼻音。手指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后開始每天的例行公事。
梳洗。換裝。
段新紅像個提線木偶。抬手。轉(zhuǎn)身。低頭。每一個指令都精準執(zhí)行。蘇小小今天給她選了一條墨綠色的絲絨連衣裙。領(lǐng)口綴著一點點白色的蕾絲。像初冬的雪花。
“好看。”蘇小小把她拿到鏡子前。
段新紅看著鏡子里那個綠色的小影子。確實好看。墨綠色襯得她皮膚更白。蕾絲邊增添了幾分精致。她微微歪了歪頭。鏡子里的影子也歪了歪頭。她嘗試彎起嘴角。影子也回報一個淺淺的。標準的笑容。
這個影像很陌生。
不是段新紅。
是蘇小小手里的一個娃娃。穿漂亮衣服。會擺姿勢的娃娃。
她心里清楚這一點。但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有種抽離的平靜。她不再需要是“段新紅”了。那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掙扎。痛苦。算計。恐懼。都可以放下了。當娃娃輕松得多。
蘇小小把她放在書桌上。攤開的練習(xí)本旁邊。自己則戴上耳機開始看視頻。不時發(fā)出輕輕的笑聲。
段新紅就安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練習(xí)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上。那些字對她來說太大。太模糊。像一團團黑色的螞蟻。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她的世界不需要文字。只需要感受蘇小小的情緒。做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
過了一會兒。蘇小小大概是看累了。摘下耳機。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到她身上。
“無聊嗎?”蘇小小問。手指撥弄了一下她裙子的蕾絲邊。
段新紅搖搖頭。臉上保持著那種溫順的。略微放空的表情。
蘇小小好像也沒期待她回答。自顧自地說:“這只鳥最近都不怎么唱歌了。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視線瞟向窗邊的鳥籠。那只色彩鮮艷的鳥蜷在棲木上。羽毛有點蓬亂。腦袋縮著。沒什么精神。
段新紅也看了一眼。心里沒有任何感覺。不關(guān)心。不幸災(zāi)樂禍。就像看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家具。
“麻煩。”蘇小小皺了皺眉。“明天得帶它去看看。”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段新紅身上。“還是你省心。從來不生病。”
段新紅適時地垂下眼睛。像一個被夸獎后有些害羞的孩子。雖然她心里明白。不是不生病。是不敢生病。生病意味著麻煩。意味著可能被嫌棄。
傍晚的時候。蘇小小接到一個電話。是她的媽媽。問大學(xué)行李準備得怎么樣了。哪些要帶走。哪些要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