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感覺自己快成職業間諜了,雖然這“職業”風險高了點,動不動就電擊套餐或者機械甲蟲伺候。她跟隔壁老陳的“布條電報”業務越來越熟練,密碼本(存在于她腦子里)也升級了好幾個版本,從最初的瞎扯淡進化到了能傳遞點復雜信息,比如“張瑤今天心情貌似不錯,口紅換了個更艷的色號”或者“推清潔車那哥們兒左腳鞋帶總是散著”。
老陳那邊依舊是言簡意賅的風格,回扯布條的節奏穩得像老式座鐘,傳遞的信息也多是“收到”、“小心”、“觀望”這類。但段新紅能感覺到,這老頭兒腦子里沒閑著,他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偶爾掃過展廳各處時,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銳利。
這天下午,張瑤例行巡視,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她停在一個新來的、據說會模仿鳥叫的小人面前,彎腰查看。就在她俯身的時候,脖子上那條從不離身的銀色項鏈從套裝領口滑了出來,墜子在空中輕輕晃蕩。
那是一個造型很簡潔的鑰匙形狀吊墜,材質看著像某種暗色的金屬,不大,但在展廳明亮的燈光下,反射出一點獨特的光澤。
段新紅的眼睛瞬間瞪大了!鑰匙!她心臟砰砰狂跳,趕緊趴到縫隙邊,撿起布條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扯動的頻率快得像是發電報按錯了鍵:“鑰匙!項鏈!張瑤!脖子!吊墜!”
布條那頭的老陳,這次沉默(不動)的時間格外長。長到段新紅以為他是不是突發老年癡呆了,或者布條終于不堪重負斷掉了。
終于,布條被極其緩慢、卻異常堅定地回扯了一下。代表確認。
真的是鑰匙!可能就是打開這些該死籠子的通用鑰匙!
希望像一小撮被風吹起的火星,噗地一下在她心里點燃了,燒得她渾身發熱。她激動得差點原地蹦起來,趕緊用手捂住嘴,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慌!不能露餡!
接下來的日子,段新紅的“偵察”重點完全轉移了。她像個最敬業的偷窺狂,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張瑤的脖子上。她記錄張瑤每天戴項鏈的習慣(一直戴著),項鏈的長度(俯身時會滑出),鎖扣的類型(看起來是個小巧的彈簧扣)。她甚至試圖用布條跟老陳討論,那鑰匙是裝飾品還是真能開鎖。
老陳的回饋很謹慎。布條傳遞的信息意思是:觀察,確認,勿妄動。
段新紅明白,這事兒急不得。張瑤精得跟狐貍似的,稍有異動就能被她察覺。必須等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
機會這玩意兒,就跟中彩票似的,你天天想它不一定來,但它真來了,你可能又不敢信。
這天晚上,快要閉館的時候,來了幾個看起來級別很高的客人,由王老板親自陪著。張瑤自然是全程緊跟,神情比平時更加恭敬謹慎。一行人就在段新紅和老陳這片展示區附近停下,討論著什么收購合并之類的事情,聲音壓得很低。
段新紅本來都打算“下班”休息了,看到這陣仗,立刻打起精神,耳朵豎得像天線。她注意到,張瑤在向王老板匯報時,因為一個手勢動作,脖子上的項鏈再次從領口滑了出來,鑰匙吊墜晃悠著,離她旁邊展示臺的金屬欄桿非常近。
而那個展示臺,正好挨著老陳的籠子!
段新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住那把晃動的鑰匙,感覺呼吸都停止了。老陳!老陳你看到了嗎?!
她用眼角余光瞥向隔壁。老陳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但段新紅敏銳地發現,他那只放在膝蓋上的、枯瘦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王老板和客人們的談話還在繼續,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張瑤的注意力完全在王老板和客人身上,臉上掛著完美的職業笑容,根本沒留意到自己脖子下的“安全隱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段新紅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長。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生怕張瑤突然動一下,或者項鏈滑回去。
老陳那邊依舊沒有任何明顯的動作。他就像老僧入定,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變。
就在段新紅快要放棄,以為老陳不打算動手的時候,她看到老陳那只蜷縮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像電影慢鏡頭一樣,抬了起來。他的動作幅度小到了極致,如果不是段新紅一直死死盯著,根本不可能發現。
他的指尖,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穩定和精準,悄悄探出了金屬籠子的網格縫隙,伸向了那條近在咫尺的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