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段新紅模仿失重姿態,單腳站立,手臂伸展。這個姿勢讓她全身肌肉劇烈顫抖。蘇小小卻沉浸在創作中,圍著軌道不停拍攝。
“太美了。。。這種瀕臨崩潰的平衡。。。”
段新紅的視線開始模糊。汗水沿著鬢角滑落,在黑色背景布上洇開深色痕跡。她聽見快門聲像催命的鼓點。
當蘇小小終于喊停時,她直接癱倒在地。四肢像灌了鉛,每根骨頭都在抗議。
蘇小小卻興奮地檢查照片:“看這個肌肉線條!這種緊繃感!”
她難得體貼地遞來水滴,卻沒注意到段新紅接水杯時發抖的手。
午休時間被壓縮到十分鐘。蘇小小一邊啃面包一邊翻閱剛拍的照片,不時用觸控筆在屏幕上標注需要改進的細節。
“下午我們嘗試情感主題。”她宣布。
段新紅小口吃著面包屑,味同嚼蠟。
情感拍攝比上午更耗神。蘇小小要求她表現“喜悅的淚水”、“壓抑的憤怒”、“無望的等待”。每個表情都要反復調整,直到符合蘇小小心中的標準。
“憤怒不是皺眉!是這里。。。”蘇小小指著自己咬緊的頜骨,“還有眼神!要像著火一樣!”
段新紅努力回憶真正憤怒的感覺。腦海中閃過的卻是被塞進垃圾袋的瞬間,被針尖指著的時刻,被遺忘在黑暗中的日夜。那些記憶像毒蛇盤踞在心口。
蘇小小驚喜地按下快門:“就是這個表情!”
段新紅突然感到反胃。她最真實的痛苦成了別人眼中的完美作品。
拍攝持續到日頭西斜。蘇小小終于放下相機,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檢查成果。她專注篩選照片,沒注意到段新紅已經維持跪姿太久,腿腳完全麻木。
夜幕降臨時,蘇小小終于滿意。她伸著懶腰站起來,活動僵硬的脖頸。
“收工了。”她隨手把段新紅放回小屋,轉身去整理器材。
段新紅倒在迷你床上,全身像散架般疼痛。窗外飄來食物的香氣,她聽見蘇小小哼著歌出門吃飯。
小屋陷入黑暗。桌上的器材靜靜矗立,像某種刑具的輪廓。
她慢慢蜷縮起來,把臉埋進膝蓋。今天的拍攝抽干了她所有力氣,連思考都變得困難。
不知過了多久,宿舍門再次打開。蘇小小帶著夜宵回來,心情很好地打開電腦。她一邊吃薯片一邊修圖,咔哧咔哧的咀嚼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這張絕對能參賽。。。”她放大段新紅痛苦的表情,加上黑白濾鏡。
段新紅透過小屋縫隙看見屏幕上的自己。那個扭曲的身影陌生得可怕。
夜深了,蘇小小還在工作。她給獲獎照片調色,加強陰影對比度。畫面中的段新紅跪在黑暗里,仰頭的光影切割出絕望的線條。
“完美。”蘇小小滿足地嘆息。
段新紅閉上眼睛。她想起蘇小小說過要留下美好的事物,可這些照片里只有被精心包裝的痛苦。
第二天清晨,蘇小小很早就開始準備新的拍攝。她研究著獲獎作品集,試圖復制某種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