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規(guī)則的烙印（第1頁）

段新紅覺得自個兒像個剛充完電的破手機(jī)，還是接觸不良那種。稍微動一下，骨頭縫里就滋滋往外冒酸麻勁兒。張瑤那兩下電擊，算是把她那點殘存的硬氣徹底給電沒了。現(xiàn)在她一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小腿肚子就自動轉(zhuǎn)筋，比巴甫洛夫的狗還靈。

她老老實實縮在亞克力盒子最角落里，盡量降低存在感。眼睛可沒閑著，滴溜溜地轉(zhuǎn)，像個小偵察兵。她得摸清這里的門道，硬扛死路一條，這是血淚教訓(xùn)。

隔壁那老小人，她還不知道他叫啥，姑且叫他“老陳”吧。老陳大部分時間都像個入定的老僧，盤腿坐著，眼皮耷拉著。偶爾，他會極其緩慢地、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地，用手指在籠子底部的金屬網(wǎng)格上劃拉。不是亂劃，好像是有規(guī)律的。段新紅瞇著眼使勁瞅，看了半天，勉強(qiáng)認(rèn)出那好像是個“忍”字。老陳寫一遍，用手指抹平，過一會兒，再寫一遍。

段新紅心里咯噔一下。這老頭，心里明鏡似的，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也提醒她？

她嘗試著，也用手指在亞克力地板上，輕輕劃了個問號。動作不敢大，怕被頭頂那該死的攝像頭逮到。

老陳沒什么反應(yīng)，依舊寫他的“忍”字。

段新紅不死心，又劃拉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逃”字。

老陳寫字的動作停了一下，極其輕微地，幾乎是不可察覺地，搖了搖頭。然后繼續(xù)寫“忍”。

得，溝通失敗。段新紅有點泄氣。這老頭像個鋸嘴葫蘆，光打啞謎。

投食時間到了。不是張瑤親自來，換了個穿著灰色制服、面無表情的年輕男人。他推著個小車，上面擺著各種小碟子小碗。走到段新紅的盒子前，他看都沒看她一眼，熟練地打開投食口，用個小鏟子，“啪”，扣進(jìn)來一小坨糊狀的東西。黃不拉幾，聞著沒啥味兒，看著像嬰兒輔食，還是過期那種。旁邊配著個小水槽，自動注入了淺淺一層清水。

要擱以前，段新紅看都懶得看這豬食一眼。現(xiàn)在？她咽了口唾沫（雖然也沒多少），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先警惕地看了看頭頂，確認(rèn)沒監(jiān)控對著這邊（其實她也不知道哪個角度能避開），然后才伸出舌頭，像只謹(jǐn)慎的貓，先舔了舔那糊糊。

沒啥怪味，就是一股子淀粉和維生素片的味道。口感嘛，跟嚼蠟差不多。但她還是小口小口，極其迅速地吃完了。水也喝得一滴不剩。吃完趕緊退回角落，抹抹嘴，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生存是第一位的，面子？那玩意兒早跟著餿飯一起咽下去了。

她觀察其他“鄰居”。對面那個在跑步輪上瘋跑的哥們兒，這會兒累癱了，像條死狗一樣趴著喘氣。城堡里那個“公主”，又開始對著空氣說話了，這次好像在哭訴什么“騎士還不來救她”。更遠(yuǎn)點，那兩個為食物打架的小人，這會兒各自縮在生態(tài)箱的兩頭，互相瞪著，眼神像要吃人。

這地方，就是個微縮版的人間地獄，花樣還特別多。

下午，來了幾個客人。一對打扮得跟孔雀開屏似的男女，挽著手在各個展示臺前溜達(dá)。女的在一只被裝扮成芭蕾舞者、關(guān)在八音盒里不停旋轉(zhuǎn)的小人面前停了很久，嘖嘖稱奇。“真可愛！你看她轉(zhuǎn)得多穩(wěn)！”

那轉(zhuǎn)盤上的小人臉色慘白，眼神渙散，機(jī)械地做著動作，一看就是被長期訓(xùn)練（或者折磨）出來的。

男的似乎對段新紅這邊有點興趣，湊近看了看。“這個挺安靜啊，不像那邊吵吵嚷嚷的。”他指的是另一個盒子里，一個不停用頭撞墻、發(fā)出嗚咽聲的小人。

張瑤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微笑。“先生好眼光。B區(qū)-17是新來的，還在適應(yīng)期，比較文靜。您要是喜歡活潑點的，C區(qū)有幾個會表演簡單指令的……”

段新紅低著頭，心里罵翻了天：文靜你個頭！老娘是怕再被電！

那對男女最終沒買什么，溜達(dá)著走了。張瑤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瞥了段新紅一眼，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