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問起模特是誰。大家默認那是昂貴的定制人偶,或者高超的后期合成。
段新紅躲在黑暗的小屋里,聽著那些討論。她的痛苦,她的掙扎,她的絕望,全都成了別人口中的“藝術表現”。
有人不小心撞到桌子,小屋劇烈搖晃。段新紅扶住墻壁,聽見蘇小小緊張的聲音:“小心點!那里有貴重物品?!?/p>
貴重物品。她品味著這個詞。在蘇小小眼中,她和那個獎杯大概屬于同一類別。
人群散去后,宿舍恢復安靜。蘇小小小心地打開小屋,把段新紅捧出來放在獲獎證書旁邊。
紅底金字的證書熠熠生輝。蘇小小用手機拍下這個畫面,特意調整角度讓段新紅和證書同框。
“看,我們的榮耀?!彼凉M足地嘆息。
段新紅看著證書上陌生的作品名——《囚徒與光》。原來在別人眼中,她始終是個囚徒。
夜幕降臨,蘇小小依然處于亢奮狀態。她不停刷新著大賽官網,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獲獎名單里。每次頁面加載,她都會屏住呼吸。
“要是能拿下金獎就好了。。。”她喃喃自語,“聽說金獎有機會開個展?!?/p>
段新紅正在小桌前吃晚餐——蘇小小心情好,特意給了新鮮水果。聞言,她放下叉子。
蘇小小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沉浸在幻想中:“到時候我們可以創作一個系列,就叫《微縮人生》。。?!?/p>
她越說越興奮,開始規劃要搭建哪些場景,要表現哪些主題。每個創意都需要段新紅配合完成。
段新紅慢慢咀嚼著果肉,甜味在口中泛開,心底卻一片冰涼。
深夜,蘇小小終于累了。她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邊還攤著獲獎證書。臺燈光線柔和地籠罩著她,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影。
段新紅輕輕走到證書前。紙質光滑,印刷精美,她的影像被縮印在角落。那個跪地仰頭的姿勢,現在看起來格外刺眼。
她伸出小手,撫過冰涼的紙面。這就是讓蘇小小欣喜若狂的東西,這就是用她無數個痛苦瞬間換來的榮耀。
窗外月色正好。段新紅望向自由的世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無論獲得多少贊譽,她都只是這場虛榮的裝飾品。
蘇小小在睡夢中咂咂嘴,露出甜美的微笑。段新紅靜靜看著她,直到晨曦微露。
新的一天在喧囂中開始。系主任親自打來電話祝賀,校報記者約專訪,甚至有不認識的學妹來要簽名。蘇小小從容應對著一切,像個熟練的明星。
她特意把獎狀擺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每個來訪者都會第一眼看到。贊美聲中,她的下巴越揚越高。
段新紅發現蘇小小看她的眼神變了。以前是創作者看繆斯,現在更像是收藏家看一件得意的藏品。
中午,蘇小小收到組委會郵件,詢問是否愿意出售作品版權。她興奮地計算著金額,轉頭對段新紅說:“看來以后要對你更好點。”
這句話說得輕快,段新紅卻聽出了別的意味。她的價值,終于被明碼標價。
下午的攝影社慶功宴,蘇小小精心打扮后出門。臨行前,她對著小屋說:“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宿舍門咔噠鎖上。段新紅獨自待在寂靜里,聽著窗外隱約的歡慶聲。
暮色四合時,蘇小小帶著酒氣回來。她雙頰緋紅,哼著跑調的歌,把一個小紙盒放在小屋前。
“甜品店的馬卡龍,最好吃的口味?!?/p>
她醉眼朦朧地笑著,“你要是在,肯定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