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覺得自己像塊被嚼了三天三夜又吐出來的口香糖,黏在這堆又濕又爛的玩意兒上,摳都摳不下來。渾身骨頭跟散了架似的,剛才那一下自由落體摔得她七葷八素,眼前現在還有小金蟲在飛。最要命的是,手電筒沒了!那點兒救命的光沒了!四周黑得像被潑了墨,伸手把眼珠子摳出來都看不見手指頭在哪兒。
她趴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耳朵豎得跟兔子似的。除了自己那顆破鑼心臟在胸腔里咚咚撞墻的聲音,啥也聽不見。剛才追著她屁股咬的老鼠動靜消失了,頭頂管道里那些遙遠的混亂聲響也模糊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兒。這兒只有死寂,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冷。刺骨的冷氣從身下這堆爛糟糟、濕漉漉的東西里滲出來,順著她破爛的衣服往骨頭縫里鉆。比管道里那種干冷更難受,帶著一股子腐敗的陰寒。她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牙齒磕得咯咯響,在這寂靜里顯得格外瘆人。
完了。這回真他媽完了。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腦子里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會不會就這么悄無聲息地爛在這里,變成這堆腐殖質的一部分,幾百年后被人發現,還以為是個什么新型史前微生物。
絕望像冰水一樣淹過頭頂。她甚至有點懷念起俱樂部那個亞克力盒子來,至少那里有光,有吃的,雖然伴隨著電擊和螳螂大刀片……媽的,段新紅你有點出息!她在心里狠狠罵了自己一句。好不容易爬出來,還能真擱這兒等死?
她掙扎著,忍著全身的酸痛,慢慢坐起身。手在身下摸索。觸感很奇怪,像是腐爛的樹葉、泥土、還有一些分辨不出的垃圾混在一起,濕滑,粘膩,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復雜臭味——霉味、腥味、還有股若有若無的尿騷味。
這到底是哪兒?管道系統的垃圾收集點?
她試著在黑暗中往前摸索。動作極其緩慢,像條蠕蟲。一只手在前面探路,生怕摸到什么不該摸的東西。另一只手緊緊攥著胸前那點破爛衣料,好像這樣能給她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爬了大概……也不知道多久,可能就幾分鐘,感覺像過了幾個世紀。她的指尖突然觸碰到了什么堅硬、冰冷的東西。不是泥土,是粗糙的、帶著點顆粒感的平面。墻?管壁?
她順著那平面往上摸。確實是墻,但材質和管道里的金屬不一樣,更像是水泥或者磚石。而且……這墻面不是完全垂直的,似乎有個向內的、不大的凹陷?
她的心猛地一跳!難道是……出口?或者至少是個可以藏身的角落?
她趕緊擠進那個凹陷處。空間不大,剛好能讓她蜷縮起來,背靠著冰冷的墻面。總算有了點依靠,不像剛才那樣完全暴露在未知的空曠里。
她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稍微松了口氣。但黑暗和寒冷依舊緊緊包裹著她。失去視覺,其他感官就被放大了無數倍。耳朵里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鼻子被那混合臭氣熏得發疼,皮膚感受著無孔不入的濕冷。
時間一點點流逝。疲憊和寒冷讓她昏昏欲睡,但理智又告訴她絕對不能睡過去,在這種地方睡著可能就再也醒不來了。她掐著自己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無盡的黑暗和寒冷逼瘋的時候,忽然,頭頂斜上方非常非常遠的地方,似乎……透進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光?
她猛地抬起頭,拼命睜大眼睛看向那個方向。
不是錯覺!真的有一點點光!非常非常暗淡,像是透過厚厚的毛玻璃看到的月光,或者很遠很遠的路燈光芒。但那確實是光!不是絕對的黑暗了!
希望像一根細得快要斷掉的絲線,瞬間又把她從絕望的泥潭里往上拽了一點點!
有光就說明有出口!或者至少,有通往外界的縫隙!
她激動得渾身發抖,立刻就想朝著那光的方向爬過去。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莽撞!這堆“垃圾山”情況不明,誰知道下面有沒有坑洞或者更惡心的東西?而且那光源太高了,她根本夠不著。
得想辦法!
她開始在身邊的“垃圾堆”里小心翼翼地摸索,希望能找到點什么有用的東西。腐爛的樹葉,黏糊糊的不知名物體,碎石塊……她強忍著惡心,一點點翻找。
手指突然碰到一個硬硬的、長條狀的東西。她抓起來,憑觸感感覺像是一根……折斷的樹枝?或者塑料棍?不太長,但比她身高略長一點。
棍子!也許能用來探路,或者……夠東西?
她緊緊抓住那根棍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然后,她再次抬頭確認那微弱光源的方向,開始用棍子在前方探路,一點一點,朝著光源的大致方位挪動。
腳下的“路”異常難走,深一腳淺一腳,時不時陷進去,或者被什么東西絆到。她摔了好幾跤,弄得渾身更是臟污不堪。但那點微弱的光,就像海上的燈塔,指引著她拼命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