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覺得自己像只掉進巨人國的螞蟻,看什么都得把脖子仰到快斷掉。垃圾箱對她來說就是個陡峭的金屬山谷,而外面那個偶爾從缺口瞥見的世界,更是大得沒邊,危險得嚇人。她縮在紙箱堡壘里,琢磨著這鬼地方的生存法則。
地面層,她管它叫“腐爛叢林”。就她現在待的這垃圾堆,危機四伏。蟑螂是橫沖直撞的裝甲車,螞蟻是紀律嚴明的掠奪軍團,蒼蠅是煩人的轟炸機群。在這里找口吃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跟做賊似的,稍微慢一點,到嘴的面包屑就能被螞蟻大隊瞬間搬空,或者被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鼻涕蟲捷足先登。
好處是,食物殘渣多,水分(雖然臟)也相對好找點。壞處是太他媽危險,隨時可能被踩扁(如果人類來倒垃圾),或者被其他“土著居民”當成點心。
她抬頭看了看垃圾箱光滑的內壁,還有頭頂那個遙不可及的破口。那是“懸崖峭壁”層。她試過爬,滑不溜手,根本沒法落腳。掉下來不是鬧著玩的。但從那里出去,是不是就能到達更安全的地方?
她的目光又投向垃圾箱邊緣,那冰冷高大的金屬墻壁之外。偶爾有巨大的影子掠過缺口——是鳥!那些平時看著挺可愛的麻雀鴿子,在她眼里簡直就是長著尖嘴利爪的翼龍!它們要是發現她,一口就能把她叼走。外面還有貓,那些毛茸茸的家伙走起路來悄無聲息,爪子鋒利得能把她當毛線球玩。還有狗,喘著粗氣,舌頭耷拉著,跑起來地動山搖……
不行,絕對不行。地面和天空都太危險。
那……往“上”走呢?不是爬懸崖,而是找別的“高地”。
她的目光在垃圾山里搜索。那些堆積如山的垃圾袋,歪倒的家具殘骸,廢棄的電器外殼……這些對她來說,不就是連綿的“山脈”和“高原”嗎?
如果她能爬到那些垃圾袋的頂端,或者鉆到某個破沙發的扶手上去,是不是就能離危險的地面遠一點?視野也更開闊,更容易發現食物和水源?甚至……能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這個念頭讓她精神一振。對!不能總待在食物鏈的最底層!
她選中了一個目標——一個鼓鼓囊囊、看起來相對結實的黑色大垃圾袋,堆在離她紙箱不遠的地方。袋口扎著,但側面被什么尖銳物劃破了一道口子。
她像登山運動員一樣,開始規劃路線。先得從紙箱出發,穿過一片布滿爛菜葉和碎玻璃的“沼澤地帶”,然后攀上一堆松軟的舊報紙“山坡”,最后才能到達那個黑色垃圾袋的“山腳”。
說干就干。她深吸一口氣,爬出紙箱,踏上了征途。
“沼澤地帶”最難走。爛菜葉滑溜溜的,一腳踩下去可能陷進去。碎玻璃閃著寒光,得像掃雷一樣小心避開。她手腳并用,走得異常艱難,身上又添了幾道細小的刮痕。
好不容易穿過沼澤,開始爬“報紙山”。舊報紙受潮后變得軟塌塌的,一踩一個坑,還往下陷。她必須快速移動,找到相對干燥結實的地方落腳。灰塵嗆得她直咳嗽,油墨味熏得她頭暈。
終于,她連滾帶爬地來到了那個黑色大垃圾袋腳下。垃圾袋表面粗糙,有不少可以抓手的地方。她開始向上攀爬。塑料袋在她手下發出輕微的嘩啦聲,里面的東西硌得她手疼。
爬了大概到她身高三四倍的高度,她找到垃圾袋側面那道破口,小心翼翼地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