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雨點有她半個腦袋大,砸在花盆邊緣濺起泥漿。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變成細密的雨幕。多肉植物的葉片被打得啪啪作響,泥土坑開始積水。
段新紅拆開橡皮筋,把彈性部分纏在身上保暖。固定端仍然系在腳踝,但長度足夠她躲到空調外機下方。
外機底部有個狹窄空間,勉強能容納身體。金屬外殼散發著運轉的余溫,像垂死動物的體溫。她擠進去,雨水順著外殼流淌,在面前形成水簾。
熱量很快消散。外機停止運轉時,金屬變得冰涼刺骨。啟動時的震動又讓她頭暈目眩。她在冷熱交替間煎熬,像被煎烤的食物。
雨勢漸大,風改變方向,雨水直接灌進避難所。她很快渾身濕透,體溫急劇流失。牙齒打顫的聲音被雨聲掩蓋,手指凍得無法彎曲。
死亡從未如此接近。
·
窗戶突然打開一條縫。李明的手伸出來,快速放下什么東西又縮回去。縫隙重新合攏。
那是個瓶蓋,里面裝著渾濁的液體。段新紅等待片刻,確認沒有動靜后爬過去。橡皮筋在濕漉漉的窗臺上拖行,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瓶蓋里是溫熱的牛奶,混著倉鼠糧的碎屑。施舍來得太遲,但本能驅使她捧起瓶蓋。牛奶的溫度透過金屬傳入掌心,像微弱的火種。
她小口喝著。牛奶已經涼了,但甜味真實存在。碎屑卡在喉嚨里,她不得不混著雨水吞咽。
喝完最后一口,她把瓶蓋扣在頭上當頭盔。可笑的造型,但能稍微阻擋雨水。橡皮筋纏繞在腰間,像救生索又像臍帶。
雨水中傳來倉鼠籠里的轉輪聲。寵物在溫暖的室內奔跑,而她在外面的刑場等死。這種對比太過諷刺,她竟想笑。
·
凌晨四點,雨停了。風變得更強,帶走體內最后的熱量。段新紅回到多肉植物旁,發現泥土坑已經變成泥潭。折斷的葉片漂浮在水面,像綠色的小舟。
她嘗試用橡皮筋做彈弓,想把窗戶砸開。但力氣太小,最遠的石子也只飛到玻璃中部。撞擊聲輕微得像昆蟲觸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空調外機再次啟動。這次她注意到外機底部有個排水孔,持續流出溫水。她把凍僵的手貼在排水口,感受著微不足道的暖意。
水溫不高,但對瀕臨凍死的她來說如同溫泉。她輪流溫暖手腳,直到外機停止運轉。排水孔很快只剩滴水,最后連滴水也停止了。
黎明的光線開始浸染天際。城市蘇醒的聲音隱約傳來——送奶車的引擎聲,早班公交的剎車聲。每一道聲音都在宣告她還活著,每一秒都在延長折磨。
·
窗戶突然打開。李明爬出窗戶,蹲在窗臺上。他的睡衣被風吹得鼓脹,像奇怪的翅膀。
“還活著嗎?”他輕聲問。
段新紅從多肉植物后面抬起頭。少年倒吸一口氣,顯然沒料到她會在這個位置。
他解開了她腳踝的橡皮筋。“快進去。”
段新紅沒有動。她的四肢僵硬得不聽使喚,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