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能再少了。”
紙幣摩擦的沙沙聲。腳步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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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貨市場的氣味復雜刺鼻。灰塵、鐵銹、霉味、廉價香水,還有隔壁攤位的油炸食品味道。段新紅在輪槽里打噴嚏,爪子在塑料外殼上抓撓。
攤主開始清空行李箱。他把衣服堆在椅子上,書本塞進紙箱,雜物倒進塑料筐。行李箱被倒置時,段新紅死死抓住支架,才沒從輪槽里掉出去。
“這輪子壞了。”攤主嘟囔著,用手指敲打輪槽外殼。
段新紅蜷縮在最深處。敲擊聲像打雷,震得她頭暈眼花。裂縫透進的光線被手指擋住,黑暗籠罩下來。
行李箱被放到攤位角落,標價牌掛在拉鏈上——“破損,20元”。
顧客來來往往。有人的腳踢到行李箱,有人的購物袋擦過外殼。每次震動都讓段新紅心驚膽戰,她像躲在貝殼里的寄居蟹,等待著被撬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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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市場。卷簾門拉下的轟隆聲接連響起,攤主們互相道別。段新紅從裂縫看見路燈亮起,飛蛾在光暈中打轉。
饑餓和干渴折磨著她。輪槽里只剩一點橡膠碎屑,嚼起來滿嘴苦澀。她試著啃塑料外殼,牙齒滑過光滑表面,只留下淺淺的劃痕。
野貓又在附近叫春。爪子在攤位布簾上磨蹭,越來越近。段新紅聽見它嗅聞行李箱的聲音,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響動。
貓爪伸進裂縫,鉤住了她的絨毛。她拼命向后躲,皮毛被扯掉一撮。血腥味刺激了野貓,它開始用牙齒啃咬輪槽。
塑料碎裂聲在寂靜的夜市格外清晰。段新紅握緊縫衣針,對準裂縫。針尖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攤主的手電筒光柱掃過來。“去!死貓!”
野貓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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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下雨了。
雨水從裂縫滲進輪槽。段新紅仰起頭,接飲這來之不易的水分。雨水帶著鐵皮屋頂的銹味,喝下去喉嚨發癢。
攤位布簾被掀開,攤主開始擺貨。他把行李箱挪到更顯眼的位置,用粉筆在箱體寫上“特價”。
第一個顧客是主婦。她打開行李箱看了看,抱怨輪子壞了。“十塊。”
“十五。”
“十二。”
主婦的手已經伸向錢包,卻又改變主意。“還是太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