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中天,清輝潑灑,將整個湖面染成一片碎銀。
就在這溶溶月色之下,一葉扁舟正從朦朧的水汽深處緩緩飄來。
舟尾,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漢,默不作聲地搖著櫓。
舟頭,卻立著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
月光照在她身上,那身白衣仿佛在朦朧地發著光,更襯得她身姿窈窕,恍若凌波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她青絲如墨,僅用一根素簪松松綰住,鬢邊帶著幾朵素白小花。
她正執一管青色洞簫,纖指起伏,朱唇輕啟,那哀婉纏綿、透徹空靈的簫音便正是由此而出,在她周身縈繞不絕。
但見月色如水,長橋臥波,伊人如畫,簫聲似夢。
這四者奇妙地融合在一處,構成了一幅極致靜謐動人的畫面。
遠處的喧囂燈火、塵世紛擾,仿佛都被這一曲簫聲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賈瑛背負環首刀,獨立于垂柳之下,不覺看得癡了。
眼中唯有那月下舟上如夢如幻的白衣身影,耳中唯有那穿透心扉的幽幽簫聲。
一時間,竟不知此身何處,今夕何夕。
待到那一葉扁舟漸行漸遠,凄美的簫聲幾不可聞時,賈瑛才如同大夢初醒般驀然回過神來。
他心中猛地一震,暗忖道:此等簫聲,空靈幽怨,直指人心,簡直不似人間凡音所能企及!這絕非尋常技藝,定是又一種玄妙神奇的能力!
這方世界真是奇妙,隨時有可能遇見奇跡!
若方才這白衣女子也參與那畫舫花魁之爭,以其仙姿妙音,顧憐兒那開創先河的和聲唱法,只怕也要黯然失色,哪還有其他人什么事?
那載著白衣女子的小舟飄至二十四橋附近時,簫聲同樣傳入了宴飲正酣的香憐畫舫之上。
霎時間,舫內所有的絲竹談笑之聲都戛然而止。
無論是意得志滿的顧憐兒,還是那些微醺的官紳評委,乃至伺候的婢女小廝,無一例外,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怔在原地,側耳傾聽,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迷醉與震撼。
方才聆聽顧憐兒所唱之歌,已覺是人間極致的享受,但此刻聞得這簫聲,卻仿佛一下子被拉入了另一個更高加縹緲空靈的境界。
兩相比較,后者竟又不知高出多少。
“天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江白石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地驚嘆,酒杯傾倒了都未曾察覺。
“莫不是……莫真是天上的仙子被這湖光月色吸引,下凡來了?”另一人癡癡地望著窗外那朦朧的白影,喃喃自語。
“快!快!”黃顯仁早已被那簫聲勾去了魂魄,再遙遙望見白衣女子那絕世獨立的風姿,更是覺得畫舫上所有濃妝艷抹的佳麗都成了庸脂俗粉。
他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地推開窗子,連聲催促:“把船靠過去!快請那位姑娘……不,請那位仙子上船來!快!”
香憐畫舫很快便追上了那葉小舟。不待船完全停穩,早有伶俐的仆從放下跳板,殷勤萬分地將那白衣女子請上了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