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懷瑾沉默,繼續往下看。
“人情往來,節禮饋贈,每月竟也需二三百兩?”她抬起眼,“王府如今這般光景,還有這許多人情要走?”
佟嬤嬤面露難色:“王妃明鑒。王爺雖…但戰王府的招牌還在,各府紅白喜事、年節壽辰,禮數總不能缺。送得薄了,還惹人閑話。”
虞懷瑾不再發問,只是速度更快地翻閱著賬冊。后面的記錄,更是讓她心驚。
三位公子小姐的用度,筆墨紙硯、衣裳首飾、零花打賞,每一項都所費不貲。下人的月錢,各項修繕采買,林林總總,幾乎每月都是入不敷出。
賬面上的存銀,早已所剩無幾。近一年來,幾乎都是在靠變賣一些不太重要的庫藏,或是王妃當年的嫁妝里一些不便動用的田產收益在勉強支撐。
合上總賬,她又拿起了庫房記檔。
與總賬的“詳盡”不通,庫房記檔簡單得可憐。除了登記在冊的一些御賜之物、古董擺件不能動之外,金銀器皿、綾羅綢緞、香料藥材等實用之物,庫存寥寥無幾。許多項目后面,都跟著一個觸目驚心的“空”字。
“庫房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形?”虞懷瑾問,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佟嬤嬤嘴唇動了動,最終只道:“王妃…您親自去看看便知。”
虞懷瑾站起身:“那就去看看。”
庫房位于王府后院的一處僻靜院落。張全得了消息,也拿著鑰匙趕了過來,沉默地跟在后面。
沉重的庫房大門被推開,一股混雜著灰塵和陳舊氣味的涼氣撲面而來。
虞懷瑾邁步走了進去。
庫房很大,顯得異常空曠。靠墻立著一些高大的木架,許多架子都是空的。僅有的一些箱籠也敞開著,里面要么是些笨重不值錢的家具,要么就是些蒙塵的舊物。
她走到標注著“綢緞”的區域,架上只有幾匹顏色暗淡、質地粗糙的棉布。標注著“藥材”的柜子,更是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干枯草根。
御賜之物和一些古董擺件單獨存放在內側,有專門的封條。這些東西雖然價值連城,卻不能變賣,只是擺著好看。
整個庫房,給人一種家徒四壁的凄涼感。
虞懷瑾走到最里面,看到一個落記灰塵的小箱子,沒有上鎖。她隨手打開,里面竟然是一些小孩的玩具,木馬、布老虎、九連環,雖然舊了,卻擦拭得還算干凈。
她認出,有一個小木劍,是墨云鋒小時侯最喜歡玩的。那時他還是個追在父親身后,嚷嚷著要當大將軍的胖娃娃。
她輕輕合上箱子,心底嘆了口氣。
“王府的產業,除了賬上那些,可還有其他?”她轉身,問身后的張全。
張全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回王妃,王爺名下原有幾處賺錢的鋪子,城南的綢緞莊,城西的酒樓。前幾年…王爺傷后,無人得力打理,陸續都盤出去了。如今剩下的,就是京郊那三個田莊,收成…也就剛夠莊子上的人嚼用。”
也就是說,戰王府現在,幾乎沒有活水進項,全靠死錢和變賣東西度日。而坐吃山空,又能支撐幾時?
虞懷瑾沉默地走出庫房,重新站在陽光下。那股陳腐的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張全鎖好門,站在一旁,垂著眼,一副“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您看著辦”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