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帶上大門。電梯下行時,失重感讓我一陣恍惚。站在依舊燈火通明卻空曠寂靜的馬路邊,
我攔了輛出租車。“機場。”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臉色太難看了吧,
他什么也沒問,只是默默打開了計價器。三個小時后,我已經坐在了萬米高空的機艙里。
舷窗外是翻滾的云海,天際線開始泛出魚肚白。我關掉手機,拔出SIM卡,
在手心里握了一會兒,然后塞進了座椅背袋的縫隙里。再見,陳默。或者說,再見,
那個作為別人影子的陳默。**第一幕:荒原****貢嘎機場的風,
帶著雪域高原特有的凜冽和干凈,吹在臉上,像小刀子刮過,
卻奇異地讓我混沌脹痛的腦袋清醒了幾分。藍天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澄澈,太陽明晃晃地掛著,
光線刺眼,紫外線灼燒著**的皮膚。這里的一切,色彩都飽和度極高,
與我所來的那座灰蒙蒙、永遠彌漫著疲憊和欲望氣息的城市,截然不同。沒有聯系任何熟人,
沒有做任何攻略。我在機場門口隨便搭上了一輛去往阿里方向的長途大巴。車子破舊,
散發著濃郁的酥油茶和汗味混合的氣味。車廂里大多是膚色黝黑、眼神澄亮的**,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明顯是外來者的闖入者,目光直接卻不含惡意。**在窗邊,
看著外面掠過的景象。連綿的禿山,廣袤的荒原,偶爾出現的湛藍湖泊像遺落人間的寶石。
成群的牦牛像黑色的珍珠,散落在枯黃的草場上。這里空曠、寂靜,只有風聲永恒地呼嘯。
海拔越來越高,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胸口發悶,頭像被念了緊箍咒。高原反應如期而至。
但這種生理上的痛苦,反而奇異地壓制了心里那股綿延不絕的鈍痛。
車子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停下休息,我跟著人流下車,走進一家路邊的藏餐館。門簾油膩,
桌椅破舊。我要了一碗酥油茶和一份糌粑。學著旁邊藏族老人的樣子,
用手把糌粑和酥油茶揉捏在一起,送進嘴里。味道陌生而粗糲,并不好吃,
但有一股扎實的、活下去的力量。
旁邊一個穿著破舊藏袍、臉上布滿溝壑的老人看著我笨拙的動作,咧開嘴笑了,
遞給我一小塊風干牦牛肉。我接過,道了謝,費力地撕咬著。肉質堅硬,咸腥,
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吞咽。就是這樣,我需要的就是這樣。需要把所有的精力,
都用來對抗生理的不適,用來呼吸,用來咀嚼,用來在這片嚴酷的土地上,
維持最基本的生存。如此,便沒有多余的心力,去回想那個充斥著謊言與背叛的過去。
幾天后,我到了岡仁波齊腳下的小鎮塔爾欽。這里是轉山的起點和終點。神山巍峨,
金字塔般的峰頂覆蓋著萬年不化的冰雪,在陽光下閃爍著圣潔而冷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