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之女高嫁伯府,丈夫芝蘭玉樹仕途坦蕩,謝家更是家風清正,三十無子方可納妾。
可是,我閉上眼,胸口紛雜酸楚的情緒便如潮水將我包圍。
婚姻一事,本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珠簾作響,外間傳來見禮的聲音,琴黛道:「世子爺回來了。」
顧州樺喝了酒,自去了浴室洗漱。
出來時我的畫已做了大半,聚精會神,偶然察覺到畫紙上的陰影,才恍然抬頭。
顧州樺著了件月白色中衣,衣襟微敞,長發未綰,發端墜著水汽,正端詳著我的畫。
我一驚,便要起身,卻被顧州樺輕輕地按住了肩。
男人掌心炙熱的溫度傳來,我倆同時微不可見地一頓。
「……世子爺。」我開口,「何時歸的家?」
在我身后到底看了多久。
「你何時學的畫?」顧州樺避而不答,伸手拿過畫紙看了半晌,評價道,「濃淡適宜,氣韻悠長。」
「剛成婚時你提筆的字不堪入目,連賬都看不明白。」
顧州樺抬眼看我,一貫冷淡的聲音溫和了不少:
「如今這個畫技,想來我離家后,你必是下了苦功夫的。」
像是被細微的針扎了一下似的,尖銳的疼,轉瞬即逝。
經文詩詞我確實毫無天賦,但幼時我提起筆便開始作畫,從我父親到縣上私塾夫子再到已經仙去的謝祖父,無人不夸我作畫有靈氣。
我本身就會作畫,并不是婚后才學的。
可是,我不是已經很習慣了嗎?
我微微一笑,垂目不再多言。
顧州樺又欣賞了會兒,連連贊了幾句,像是想起什么:「作畫為何不去書房——」
后半截話逐漸隱沒,他已然想起來,我為何不去書房。
窗墻外起了風,梨花紛飛;顧州樺閑適地與我對坐,就如新婚那年的春夜。
也是和如今一般的春夜,我小心地提出能否借用他的內書房,顧州樺卻陡然冷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