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幽深的地底石窟返回地面,陳駿的心神便如同被投入了一塊萬鈞巨石,激起的波瀾久久難以平息。Aetherius文明的輝煌與隕落,那場來自天外的、充滿惡意的“天火”浩劫,以及大祭司那沉重如山的警告,如同烙印般深刻在他的識海之中。他看待這座島嶼和島上居民的目光,已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不再是單純的、與世隔絕的“上古遺民”,而是一個偉大文明隕落后的悲愴遺孤,是活生生的、承載著宇宙級悲劇的史詩見證者。
大祭司對陳駿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微妙而顯著的轉變。那場跨越語言障礙、觸及核心秘密的交流,似乎讓這位古老的守墓人,在陳駿身上看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或許與命運相關的可能性。他不再將陳駿一行人視為必須嚴格防范的外來者,而是允許他們在劃定的灘涂區(qū)域搭建臨時營地,并默許了以物易物的有限度交易,用船上剩余的鹽、布匹和少量金屬工具,換取島民提供的淡水、新鮮果蔬和烤熟的獸肉。持斧頭領和他的戰(zhàn)士們雖然依舊保持著警惕,但敵意明顯減弱,偶爾甚至會帶著一絲好奇,觀察水手們使用的中原工具和武技練習。
然而,這種表面的緩和之下,是陳駿內心愈發(fā)強烈的探究欲。他知道,壁畫所揭示的只是宏觀的史詩,更多的細節(jié)、尤其是關乎那場災難本質和所謂“未死之敵”的線索,可能就隱藏在這座島嶼的細微之處,隱藏在這些遺民日常生活的禁忌與傳說之中。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這里的一切。
機會在一個霧氣初散的清晨降臨。負責與島民進行日常物資交換的老舵手周老大,帶回了一個有些古怪的消息。幾名在島嶼深處狩獵的年輕島民,在交換獸皮時,用一種混合著敬畏與恐懼的語氣,提及在靠近島嶼中央最高峰的一處被稱為“SilentiumMontis”(寂滅之山)的山谷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散落的、會發(fā)出微弱“冰冷之光”的奇異石頭。他們稱這種石頭為“LapisPoenae”(天罰之石),并嚴厲警告周老大,絕對不要靠近那個區(qū)域,那是被“古老之怒”詛咒之地,任何觸碰“天罰之石”的人,都會遭遇不祥,輕則重病纏身,重則瘋癲而死。島民們對那片區(qū)域敬而遠之,視其為絕對的禁區(qū)。
“會發(fā)光的石頭?天罰之石?”陳駿聞聽此言,心中猛地一動。在龍虎山藏經(jīng)洞的典籍中,他曾讀到過關于天地靈脈匯聚之處,可能孕育出蘊含精純靈氣的“靈石”的記載。靈石對修行者乃是至寶,可助長修為、煉制法器。但島民口中的“天罰之石”,顯然帶著強烈的負面色彩,這與靈石的描述似乎相悖。難道此地的礦石有所不同?
更重要的是,陳駿立刻將此事與Aetherius文明的毀滅聯(lián)系了起來。“天罰”這個詞,與壁畫中那場來自天外的“天火”浩劫,隱隱對應!這“天罰之石”,會不會與那場災難有關?是“天火”殘留的物質?還是災難導致此地地質異變產(chǎn)生的特殊礦物?
這個發(fā)現(xiàn)至關重要!陳駿決定,必須親自去探查一番。他找到大祭司,嘗試溝通。他先用新學的簡單詞匯配合手勢,表達了“想去看山”的意思,然后重點描述了“發(fā)光的石頭”,并說出了島民提到的“LapisPoenae”這個詞。
當“LapisPoenae”這個詞從陳駿口中說出時,大祭司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極其凝重甚至可以說是驚悸的神色。他渾濁的眼眸瞬間銳利起來,死死盯著陳駿,用異常嚴肅、甚至帶著警告意味的語氣,說了一連串急促的音節(jié),并配合著強烈的手勢——擺手、指向地面、做出痛苦倒地的動作,最后指向島嶼中心的方向,重重地搖頭。意思再明確不過:那里是絕對的禁忌之地,充滿了危險和詛咒,絕不能去!
陳駿心中凜然。大祭司的反應如此激烈,更加印證了那片區(qū)域和那種石頭的不尋常。他沉吟片刻,沒有強行爭辯,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他運轉體內真氣,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平和的先天一炁,形成一團肉眼可見的、溫潤的白色光暈。他展示給大祭司看,然后指向島嶼中心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一個“探查”、“理解”的手勢,試圖表達自己并非出于好奇或貪婪,而是擁有特殊的能力,或許可以探查清楚那“天罰之石”的真相,甚至可能對理解“古老的憤怒”(指天火災難)有所幫助。
大祭司看著陳駿指尖那團與島上任何能量形式都截然不同的、充滿生機的溫和光暈,眼中露出了極度復雜的神色。有驚訝,有疑惑,有深深的忌憚,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仿佛被觸動了某種記憶的震動。他沉默了許久,久到石屋內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最終,他既沒有點頭同意,也沒有再次嚴厲拒絕,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又像是默許了陳駿的冒險,但將一切后果都交由他自己承擔。這是一種無聲的、充滿風險的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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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駿明白,這是他能爭取到的極限了。他不再猶豫,回到營地,只帶了感知最為敏銳的莎莉婭和身手最好、負責警戒的趙乾,三人攜帶了必要的武器、繩索和干糧,沿著島民狩獵時踩出的隱約小徑,向著島嶼中心那被稱為“寂滅之山”的最高峰進發(fā)。
越往島嶼深處行走,環(huán)境愈發(fā)顯得原始蠻荒。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纏繞如巨蟒,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腐殖質氣息和奇花異草的怪香,各種從未見過的昆蟲和鳥類發(fā)出詭異的鳴叫。地勢逐漸升高,山路變得崎嶇難行。隨著靠近中央山脈,一種莫名的壓抑感開始浮現(xiàn)。周圍的植被似乎變得稀疏起來,樹木的形態(tài)也顯得有些扭曲怪異,空氣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似乎也變得濃重了些。
經(jīng)過大半天艱苦的跋涉,當三人終于攀上一處山脊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被陡峭巖壁環(huán)抱的、籠罩在灰色霧氣中的幽深山谷。山谷入口處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顏色深暗、近乎漆黑的碎石。莎莉婭首先發(fā)現(xiàn)了異常,她指著那些石頭低呼:“看!那些石頭……好像在發(fā)光?”
陳駿凝神望去,果然,在山谷入口的陰影處,那些深色的石塊表面,隱隱散發(fā)著一種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冰冷的藍白色熒光,如同鬼火般忽明忽滅。與此同時,陳駿的“弈”意敏銳地捕捉到,從山谷深處,隱隱傳來一種極其微弱、卻持續(xù)不斷的能量波動!這種波動非常奇特,并非天地靈氣那般溫和充滿生機,也非武者內力那般活躍剛猛,而是一種……冰冷的、穩(wěn)定的、帶著某種奇異頻率的輻射感,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獸在緩慢呼吸。
“就是這里了!‘天罰之石’!”陳駿心中篤定。他示意趙乾在山谷入口處一塊巨巖后隱蔽警戒,自己則和莎莉婭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發(fā)光的碎石。
越是靠近,那種冰冷的能量波動感就越發(fā)清晰。陳駿蹲下身,仔細查看一塊拳頭大小的發(fā)光礦石。礦石表面粗糙不平,顏色深黑,但內部仿佛蘊含著無數(shù)細小的、如同冰屑般的藍白色光點,這些光點并非靜止,而是在緩慢地移動、閃爍,散發(fā)出那種冰冷的微光和奇異的波動。陳駿嘗試用指尖輕輕觸碰礦石表面,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傳來,并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精神層面的冰冷感,同時,他感覺到自己指尖的真氣似乎受到了一種極其細微的、帶有排斥性的干擾!
“這絕不是尋常的靈石!”陳駿臉色凝重。尋常靈石蘊含的是溫和易吸收的天地靈氣,而這種礦石散發(fā)的能量,卻充滿了冰冷的排斥性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惰性”,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神不寧的侵蝕感。
莎莉婭也拿出她的星象儀和羅盤,發(fā)現(xiàn)一靠近這些礦石,羅盤的指針再次陷入狂亂,星象儀也完全失靈。“這里的能量場非常混亂且強大,干擾了一切指向和觀測。”她語氣嚴肅。
陳駿站起身,望向山谷深處,那里被更濃的灰色霧氣籠罩,但那種奇異的能量波動正是從深處傳來,而且源頭似乎不止一個,分布廣泛。“看來,這整座‘寂滅之山’,或者說這片山谷,可能蘊藏著一條……蘊含這種特殊能量的礦脈!”他沉聲道,“島民稱之為‘天罰之石’,敬而遠之,恐怕并非空穴來風。這種能量的性質,與我感知過的任何能量都不同,冰冷、惰性、帶有干擾和侵蝕性……長期接觸,恐怕真的會對普通人的身體和精神造成嚴重損害。”
他腦海中飛速地將這一切與壁畫中的“天火”聯(lián)系起來。那場災難的能量性質,是否與這種礦石的能量有相似之處?這“天罰之石”,是“天火”襲擊后殘留的污染物質?還是說,這場災難本身,就與這種特殊的能量礦脈有關?Aetherius文明的毀滅,是否因為他們開采或利用了這種危險的能源,引來了“天火”?亦或是,“天火”的攻擊導致了此地地質異變,產(chǎn)生了這種礦石?
無數(shù)的疑問涌上心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條奇異的“靈石”礦脈,絕非善地,它很可能就是解開Aetherius文明毀滅之謎、乃至“天道有缺”真相的另一把關鍵鑰匙,但同時,也必然伴隨著巨大的未知風險。島民的禁忌警告,絕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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