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魂噬骨陣”的驟然癱瘓,如同在溺水者即將窒息前斬斷了纏身的鎖鏈,灘頭上殘存的遠征軍將士們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混合著狂喜與悲愴的吶喊,瀕臨崩潰的士氣為之一振。然而,作為臨時統帥的陳駿,心中非但沒有絲毫松懈,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危機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頭。他的“弈”意感知遠超常人,清晰地“看”到,島嶼深處那作為陣法核心的“陣眼”并未被摧毀,反而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遠古兇獸,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從某個更深邃、更恐怖的源頭汲取著磅礴的死寂能量。這股能量陰冷、粘稠,充滿了湮滅一切的意志,正試圖強行修復受損的陣法結構,一股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龐大威壓,正從霞光最濃郁的核心區域如同潮水般彌漫開來,讓空氣都變得凝滯。
“陣法根基未毀,正在加速自我修復!必須在它完全恢復前,摧毀陣眼!否則前功盡棄!”陳駿強忍著五臟六腑因過度催谷而傳來的撕裂般劇痛,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般的決絕。他目光掃過身邊氣喘如牛、真元幾近枯竭的趙乾與阿蠻,又望向遠處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的柳三娘和正全力維持地脈干擾陣法、嘴角溢血的墨淵,沉聲問道:“諸位,可還有余力,隨我深入虎穴,行此最后一搏?”
“愿隨副盟主,死戰到底!”趙乾以劍拄地,勉強站直身體,抹去嘴角不斷滲出的血沫,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劍鋒遙指霞光深處,劍氣雖弱,其意卻堅。
“嘿!俺這身子骨還能再敲碎幾個龜孫的腦殼!”阿蠻甕聲吼道,盡管虎口崩裂,鮮血沿著熟銅棍滴滴答答落下,周身氣血因透支而顯得黯淡,但那股蠻荒般的戰意卻愈發熾烈。
柳三娘纖指輕撫過鬢角散亂的發絲,雖顯疲態,卻依舊帶著一絲慵懶而危險的笑意:“副盟主相邀,妾身豈敢不從?這龍潭虎穴,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墨淵深吸一口帶著濃郁血腥與邪能的空氣,雙手死死穩住顫抖不休的風水羅盤,沉聲道:“地脈擾動尚可維系十息,愿為先鋒開路!”
“好!事不宜遲,隨我來!”陳駿不再多言,取出最后幾顆珍藏的、能瞬間激發潛力卻后患無窮的“燃血丹”吞下,一股狂暴的藥力瞬間沖入四肢百骸,暫時壓制住嚴重的傷勢,換取短暫的力量爆發。他手中“天弈”劍發出一聲帶著悲鳴的清越劍響,劍身光華流轉,人已如一道離弦之箭,率先沖向那死亡氣息最濃的島嶼腹地。
五人組成一個尖銳的鋒矢陣型,以強行提振狀態的陳駿為最鋒利的箭頭,如同燒紅的烙鐵切入冰冷的油脂,迅速脫離尸橫遍野、依舊有小股敵人負隅頑抗的灘頭戰場,向著島嶼深處那霞光與邪能交織的核心區域疾馳而去。
越是深入,周遭環境越發詭異可怖。腳下的土地從黑色的沙礫逐漸變為一種溫潤如玉、觸手冰涼刺骨、不斷散發出吸魂奪魄寒氣的暗紫色晶石地面,踩上去發出空洞的回響。兩側不再是扭曲的怪異植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由慘白骸骨與幽冥鐵熔鑄而成、布滿褻瀆生靈的邪異浮雕與蠕動符文的巨大圖騰柱和祭壇,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混合了陳年血銹、腐香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能量的氣味,令人頭暈目眩。死寂是這片區域唯一的主旋律,唯有五人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心臟因緊張和藥力而劇烈搏動的聲音,在空曠而死寂的詭異空間中回蕩,反而更添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壓抑。
沿途的阻擊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兇險。零星的、身披破碎鎧甲、眼眶中燃燒著幽藍魂火的骸骨守衛,實力遠超灘頭的異蟲,刀劍上纏繞著腐蝕性的死氣;還有更多由濃郁怨念聚合而成、形態不定、能直接攻擊神魂的怨靈聚合體;以及從地面、圖騰柱中毫無征兆射出的、蘊含著即死詛咒的灰色光線……每一道阻礙都足以致命。但在陳駿那因藥力與絕境而提升到極致的“弈”意指引下,五人配合默契到了極致。陳駿總能提前一瞬指出攻擊的薄弱點或閃避的最佳路徑,趙乾的雷霆劍罡、阿蠻的狂暴棍影、柳三娘的詭異蠱毒、墨淵的陣法干擾,總能以最小的代價擊破或避開這些阻礙。他們的目標無比明確——直搗黃龍,絕不戀戰,每一息都寶貴無比。
終于,在強行突破一道由無數哀嚎骷髏頭組成的邪法屏障后,眼前景象豁然開朗,五人踏入了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
這仿佛是將整座山峰從內部掏空而成的巨大洞窟,穹頂高懸,沒入流動的七彩邪光與氤氳霧氣之中,看不到盡頭。洞窟的中心,是一個占據了視野大半的、如同巨大心臟般緩緩搏動、不斷冒出粘稠氣泡的暗紅色血池!池中血液翻滾沸騰,散發出近乎實質的、令人窒息的邪惡能量波動,仿佛孕育著某種滅世兇物。血池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寂滅玄鐵”——一種傳說中能吞噬一切光熱與能量的禁忌金屬——打造而成的金字塔形祭壇。祭壇通體漆黑,仿佛連視線都能吞噬,表面刻滿了不斷蠕動、變化的詭異符文。祭壇頂端,懸浮著一顆直徑過丈、緩緩自轉的漆黑晶球,晶球內部仿佛有無數微縮的星辰在生滅、有無數怨魂在哀嚎,散發出牽引整個空間能量流向的恐怖吸力——那便是“萬魂噬骨陣”以及整個島嶼防御體系的絕對核心,“寂滅之心”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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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眾人的心臟在看清祭壇四周景象的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祭壇的四個方位,各盤坐著一道身影。他們身著的并非尋常黑袍,而是暗金色為底、用某種活體金屬絲繡滿了不斷湮滅又重生的復雜符文的長袍,華貴而詭異。他們的面容籠罩在扭曲光線的陰影之下,難以窺清,但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如同四個深不見底、散發著絕對死寂與毀滅意志的深淵!僅僅是存在,就讓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法則似乎都在向他們俯首——這是四名貨真價實的“凈世教”教尊級強者!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海戰中與陳駿交手過、手持幽冥長刀的那位!他們似乎正處在一種深度的冥想狀態,雙手結著詭異的法印,將血池中浩瀚磅礴的邪能,如同百川歸海般引導注入頂端那顆“寂滅之心”中,加速著陣法的修復進程。
在祭壇與血池周圍,還肅立著上百名身著赤紅重甲、連面部都被猙獰鬼面甲覆蓋、手持燃燒著幽藍火焰巨斧的寂靜守衛。它們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但散發出的凝如實質的殺戮氣息,卻讓空氣都變得粘稠。更遠處,還有數十名黑袍上繡著銀邊、氣息明顯比灘頭術士強大得多的邪術師,環繞血池跪坐,低聲吟唱著音調古怪、能擾亂心神的褻瀆咒文,維持著某種輔助儀式。
“四名教尊……還有這么多精英守衛和術士……”趙乾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劍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這根本不是戰斗,這是送死!
“他奶奶的……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阿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首次閃過一絲駭然。
柳三娘與墨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與苦澀。
陳駿的心也沉入了無底深淵。四名全盛狀態的教尊,加上如此龐大的精銳力量,這幾乎是一個十死無生的絕殺之局!然而,他眼中隨即燃起一抹近乎瘋狂的決絕火焰:“沒有退路了!陣眼不毀,我等皆死,外界亦將面臨滅頂之災!趙乾、阿蠻,你二人不惜一切代價,擋住那些守衛,盡可能打斷術士的吟唱!柳大家、墨淵先生,煩請二位聯手,設法牽制住一名教尊,只需片刻!另外三個……交給我!”
“什么?陳師兄你瘋了?!一人對戰三名教尊?!”趙乾驚駭失聲,這已經不是勇敢,而是自毀!
“執行命令!”陳駿厲聲打斷,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比誰都清楚這其中的絕望,但這或許是唯一能撕開一絲裂縫的打法,是用他的命去賭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沒有時間爭論了!就在他們踏入這核心區域的剎那,那四名教尊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四雙毫無感情、漠視一切、仿佛蘊含著宇宙終焉的死寂眼眸,如同四柄冰錐,瞬間鎖定了五人!恐怖的威壓如同海嘯般撲面而來,讓人呼吸停滯。
“褻瀆圣域,驚擾神儀……當受永寂之刑。”一名未曾出手過的教尊緩緩起身,聲音干澀沙啞,仿佛萬年古墓中的風聲。他甚至沒有親自出手的意圖,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指。
“吼——!”那上百名赤甲守衛眼中瞬間爆發出嗜血的猩紅光芒,如同沉睡的鋼鐵洪流驟然蘇醒,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動的山巒,向五人發起了毀滅性的沖鋒!地面劇烈震顫!同時,那些銀邊黑袍術士的吟唱聲陡然拔高,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灰色詛咒光環、精神沖擊波、以及能量枷鎖,如同天羅地網般向五人籠罩而下!
“殺——!”趙乾與阿蠻雙目赤紅,心知已是絕境,反而激起了拼死一戰的兇性,怒吼著主動迎向那恐怖的鋼鐵洪流,劍罡棍影爆發到極致,瞬間便與最前方的守衛撞在一起,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柳三娘玉手連彈,無數細小的蠱蟲化作毒霧迎向詛咒光環,同時身影飄忽,試圖尋找術士的破綻;墨淵則猛噴一口精血在羅盤上,強行催動地脈,在沖鋒的守衛腳下制造出扭曲的力場與陷坑,試圖延緩其攻勢。
而陳駿,則在眾人動手的瞬間,將“燃元訣”與“燃血丹”的藥力同時催谷到自身經脈所能承受的極限,甚至不惜開始燃燒本命精元!一股遠超他當前重傷之軀應有水平的、雖然虛浮不定卻凌厲狂暴到極點的氣勢,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轟然從他體內爆發出來!他整個人化作一道璀璨奪目、仿佛由青金色火焰構成的流星,義無反顧地、主動撲向那三名已然完全起身,散發出讓空間都為之扭曲的滔天死寂氣息的教尊!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持刀教尊冷哼一聲,認出了陳駿,手中那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幽冥長刀再次無聲無息地斬出,刀芒過處,空間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跡,直指陳駿的神魂本源。另一名教尊雙手結成一個詭異的印記,虛空中瞬間浮現出無數條由最精純死寂能量凝聚而成、附著著侵蝕真元、凍結思維符文的黑色鎖鏈,如同毒蛇般從四面八方纏繞向陳駿,封死其所有退路。第三名教尊則面無表情地張口,吐出一股灰白色的、所過之處連光線和聲音都仿佛被湮滅的吐息,這股吐息蘊含著最本源的寂滅法則,無情地刷向陳駿的肉身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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