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犧牲（第1頁）

控制室內的景象，已非任何人間語言所能形容。先前各種極致意境碰撞迸發出的、如同宇宙初開般瑰麗而致命的光華，此刻正被一種更深沉、更絕對的黑暗迅速吞噬、同化。這黑暗并非光線的缺失，而是“存在”本身被剝離后留下的、連“空無”這個概念都顯得多余的終極虛無。“虛境掠食者”的投影侵蝕，在經歷了短暫的、因螻蟻反抗而產生的凝滯后，似乎被這微不足道的“干擾”徹底觸怒。那高維的、冰冷純粹的意志，驟然提升了滲透的強度與速度，如同沉睡的巨獸被蚊蚋叮咬后，不耐煩地揮出了真正足以碾碎星辰的利爪！

中央那“虛空奇點”不再是緩慢擴張，而是如同心臟驟停前的最后一次瘋狂搏動，猛地劇烈扭曲、膨脹，瞬間吞噬了周圍大片區域！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規則本源的恐怖吸力憑空產生，這吸力并非針對物質或能量，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這一概念本身！堅固的合金墻壁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無聲消融，不是熔化，而是構成其存在的原子結構、維系其形態的物理法則被強行“抹除”，徹底化為烏有。地面大片大片地塌陷、消失，露出下方扭曲破碎、同樣在迅速湮滅的空間亂流。殘存的儀器設備、散落的兵刃碎片，乃至空氣中彌漫的能量粒子、傳播聲音的介質，都如同被橡皮擦從現實畫卷上擦去一般，迅速淡化、消失。連光線都無法逃脫，在靠近奇點的區域發生詭異的彎曲后，被徹底吞噬，使得那片黑暗區域變得比最深的夜還要漆黑，那是視覺意義上的絕對盲區。

趙乾首當其沖，他凝聚的至陽雷霆意境在這絕對的“無”面前，如同投入深淵的火把，光芒瞬間被吞噬，反噬之力如同重錘砸在他的劍心之上。他悶哼一聲，挺拔的身軀劇烈搖晃，再也無法維持站姿，單膝跪地，仰天噴出一口熾熱的、夾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臉色金紙，眼神黯淡，那柄寧折不彎的雷霆之劍，仿佛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阿蠻怒吼著將撼地氣血催谷到極致，赤紅色的震蕩波紋試圖穩住周身空間，卻在與那虛無吸力接觸的瞬間，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黑洞，磅礴的氣血之力被瘋狂抽離、湮滅，他虬結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寸寸開裂，露出下面黯淡無光的纖維，最終支撐不住，雙拳抵著不斷消失的地面，指骨盡碎，龐大的身軀半跪下來，發出不甘的咆哮。柳三娘編織的心念蛛網，在那直接否定思維存在的虛無意志沖刷下，如同脆弱的絲線般寸寸斷裂，她慘叫一聲，七竅流血，神魂遭受重創，軟軟地癱倒在地，眼神渙散。墨淵更是連一聲呻吟都未能發出，便徹底昏死過去，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身體輪廓都變得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周圍的虛無同化。

就連凈世教主那霸道無比、試圖以“死寂”固化空間的灰黑鎖鏈，此刻也發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萬年玄冰即將徹底崩碎的刺耳聲響！道道深刻的裂紋在鎖鏈表面蔓延，其蘊含的“強制終結”意境，在那更高層次的、抹除一切的“虛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本人臉色灰敗如死灰，一直以來的偏執與瘋狂被一種近乎絕望的駭然所取代，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視若圭臬的“寂滅道果”，在那絕對的“無”面前，非但不是同類，反而因其“存在”的形態，成了首要的清理目標。他數千年的苦修，畢生的追求，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可笑與可悲。

而處于這毀滅風暴最絕對中心的陳駿，其意識與“涅盤”規則光流深度融合，對這場災難的感受最為清晰和恐怖。他傾盡全力引導的修復進程，在即將觸及某個最關鍵節點、完成“補全”最后一步的前一剎那，被這股驟然暴漲、無法理解的虛無力量強行中斷、扭曲！那些剛剛被生機之力艱難接續起來的、尚且脆弱不堪的規則線條，以驚人的速度黯淡、消散，如同沙塔在潮水襲來時的崩潰。前功盡棄的巨大絕望感，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他殘存的意識核心。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高維的掠食者已經將主要的“注意力”鎖定了他這團高度凝聚了“生機”與“變數”的“異常樣本”。一只無法用任何形態描述、純粹由“虛無”意念構成的、散發著湮滅一切存在意義的恐怖巨爪，正跨越維度的阻隔，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與漠然，緩緩地、卻又無可阻擋地向他“抓”來！這一爪若是落實，不僅是他，連同他正在修復的“天道織機”核心，乃至這整個位面殘存的希望，都將被徹底“格式化”，歸于永恒的寂靜。

“終究……還是無法抗衡么……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犧牲……終究只是徒勞……”一股深徹骨髓的無力感與悲涼，如同無盡的寒潮，淹沒了陳駿殘存的意識。綰雯的舍身相護，趙乾阿蠻等人的拼死血戰，甚至與不共戴天的死敵被迫聯手……這一切的掙扎，在這至高維度的絕對力量面前，仿佛都只是螳臂當車，注定要被歷史的塵埃無情掩埋。世界的命運，似乎早已被書寫好了終章——徹底的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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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萬念俱灰、一切色彩與聲音都將被終極的黑暗與寂靜吞噬的最后剎那——

“嗬……嗬嗬……”一陣沙啞、破碎，仿佛來自九幽深處，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平靜的、類似嘆息般的笑聲，在死寂中突兀地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包括陳駿）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是凈世教主！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臉上那持續了數千年的瘋狂、偏執、屈辱、以及剛剛浮現的絕望駭然，竟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般，奇跡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佛大夢初醒、看透萬古紅塵的、混合著無盡悔恨、深刻頓悟、最終釋然與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的平靜。他的目光變得異常清明，穿透了肆虐的能量亂流與迅速蔓延的絕對黑暗，先是落在了那只即將抓住陳駿、代表著終極終結的虛無巨爪上，那目光中不再有恐懼，反而帶著一種……審視與明悟。隨即，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長河，看到了某些早已被他自己刻意遺忘、埋葬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點蒼山巔吞吐的云海，師尊傳道時殷切而嚴肅的目光，同門師兄弟把酒言歡的爽朗笑聲，以及……他自己當年因道心出現裂痕，如何一步步被“寂滅”的偏執所誘惑，如何背離初心，如何策劃并推動了這場幾乎將整個世界拖入深淵的浩劫……往昔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飛速閃過，帶著錐心的刺痛與無盡的悔恨。

“錯了……原來，從始至終……都錯了……”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枷鎖的解脫感，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感知中，“我追求的寂滅，是超脫輪回后的永恒寧靜，是意識主導下的、萬物歸于平靜的‘靜滯’……而非這……連‘意識’、‘寧靜’、‘存在’這些概念本身都要徹底抹去的、冰冷的、絕對的‘無’……這根本不是歸宿，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是比形神俱滅更可怕的……終極的虛無，是連‘寂滅’本身都無法容身的……徹底的死地。”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陳駿那搖曳欲滅、卻依舊頑強閃爍的意識光流上，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光芒——有對其破壞自己大計的刻骨怨恨，有對其身負“密鑰”命運的嫉妒，有對其堅持“生機”道路的不屑，但最終，所有這些負面情緒，都如同冰雪般消融，化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認可、嘆服，以及一種沉重的……托付。

“小子……”他聲音陡然提高，不再沙啞，而是帶著一種燃燒生命般的鏗鏘與決絕，如同最終的戰鼓擂響，“這方天地，這億萬在懵懂中掙扎求存的生靈，還有……還有老夫這誤入歧途、罪孽深重的殘魂……他們未來的命運，或許那渺茫的一線生機……就托付給你這唯一的‘變數’了！替老夫……替這世間所有曾經存在過、哭過、笑過、愛過、恨過的痕跡……去看一看……那真正的、充滿未知與可能的……未來吧！”

話音未落，凈世教主周身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他不再防御，反而主動散去了所有護體的死寂能量，甚至逆轉了運行數千年的功法根基！他苦修凝聚的、代表“萬物終結”意境的死寂道果，從最核心的本源處開始……燃燒！這不是能量的爆發，而是“意境”本身、連同承載這意境的靈魂烙印與全部生命本源，在進行一場空前絕后、絕無退路的終極獻祭！

“以吾悖逆之道果為祭品！焚！”

“以吾污濁之魂靈為柴薪！燃！”

“以吾存在之一切痕跡為引信！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