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遺跡那場關(guān)乎世界存亡的終極之戰(zhàn),其引發(fā)的波瀾早已超越了空間的限制。當那場由規(guī)則層面引發(fā)的、源自世界本源的蛻變“律動”傳遍四海八荒時,整個位面的高階修行者都已心有所感。而當這場席卷天地的無形風暴逐漸平息,殘存的遠征軍,承載著難以想象的真相與刻骨銘心的犧牲,終于踏上了返回中原故土的漫長歸途。
這段歸程,與來時相比,已是天壤之別。來時,他們懷揣著鏟除魔教、澄清玉宇的決心,卻也背負著對未知強敵的凝重,艦隊遮天,旌旗獵獵,士氣如虹。而如今,歸去的,僅有一艘傷痕累累、符文黯淡、勉強維持飛行的中型浮空舟。船上幸存者不過數(shù)十,人人帶傷,氣息萎靡,眼神中不再有銳利的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徹骨髓的疲憊、難以化解的悲慟,以及一種知曉了過于龐大、足以壓垮心智的真相后的茫然與沉重。
天地已然不同。空氣中彌漫的元氣活潑而充盈,帶著新生的甘洌,山川更加蒼翠,河流愈發(fā)靈動,仿佛整個世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透徹的洗禮。但這美好的變化,卻無法驅(qū)散遠征軍成員心頭的陰霾。他們沉默地航行,無人交談,只有飛舟破空的微弱嗡鳴,以及傷者偶爾壓抑的咳嗽聲,打破這死寂般的沉默。每一次望向舷窗外飛速掠過的、生機勃勃的大地,都會讓他們想起那些永遠留在那片海外絕域、形神俱滅的戰(zhàn)友,想起那驚天動地、近乎與神魔為敵的最終一戰(zhàn)。
陳駿,這位聯(lián)盟的副盟主、此次遠征的靈魂人物,并未歸來。他的狀態(tài)無人能夠界定,那團與規(guī)則融合的光暈最終沉入了仙山遺跡的最深處,與新生天地一體,仿佛進入了某種永恒的“沉睡”。柳三娘選擇留下,守護著依舊昏迷但根基已重塑、體內(nèi)生機如春蠶吐絲般緩慢復(fù)蘇的綰雯,同時也試圖與那恢復(fù)部分功能的遺跡AI“守護者”進行更深層次的溝通,尋找任何可能喚醒陳駿的渺茫希望。墨淵傷勢過重,根基受損,也留在遺跡外圍元氣濃郁之處閉關(guān)療傷,借助新生的規(guī)則環(huán)境修復(fù)道基。
因此,率領(lǐng)這支殘軍、并將那足以顛覆整個天下認知的驚天消息帶回中原的重任,便沉重地壓在了趙乾與阿蠻的肩上。趙乾斷臂處雖經(jīng)簡單處理,依舊隱隱作痛,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眸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深邃、堅定,仿佛經(jīng)歷了煉獄之火的淬煉。阿蠻龐大的身軀上布滿傷痕,氣息卻不減彪悍,只是那彪悍之下,多了一份沉靜與凝練。他們二人,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也是那恐怖真相的唯二親歷者與承載者。
當這艘孤零零的浮空舟,拖著殘影,穿透籠罩中原的、已然變得更加靈動厚重的防護大陣,緩緩降落在聯(lián)盟總壇那宏偉的接引廣場上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廣場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得到遠征軍即將歸來消息的聯(lián)盟高層、各大門派掌門、長老、核心弟子,以及無數(shù)聞訊趕來的江湖人士,將巨大的廣場擠得水泄不通。人人翹首以盼,臉上混雜著期盼、激動、焦慮,以及一絲隱隱的不安。他們期待著英雄凱旋,期待著魔教覆滅的捷報,期待著見證歷史性的時刻。
然而,當艙門緩緩開啟,當趙乾拖著斷臂之軀,當阿蠻渾身繃帶滲血,當那幾十名相互攙扶、步履蹣跚、眼神空洞而疲憊的遠征軍將士逐一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時,所有的喧囂與期盼,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熄滅。廣場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沒有歡呼,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只有無數(shù)道目光,從最初的熾熱期盼,迅速轉(zhuǎn)變?yōu)轶@愕、難以置信,最終化為濃濃的震驚與悲涼。這……這就是凱旋之師?這分明是一支從修羅場中爬出來的殘兵敗將!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那無法掩飾的沉重悲傷、那幾乎壓垮脊梁的疲憊感,都無聲地訴說著那場戰(zhàn)爭的慘烈程度,遠超他們最壞的想象。
聯(lián)盟盟主,那位平素氣度雍容、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白發(fā)老者,此刻快步上前,他的腳步甚至有些踉蹌,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趙師侄!阿蠻長老!你們……你們終于回來了!陳……陳副盟主何在?其他同道呢?”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年輕卻已光芒萬丈的身影,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
趙乾停下腳步,目光緩緩掃過面前一張張熟悉而關(guān)切的面孔,他看到了盟主眼中的焦急,看到了諸位掌門臉上的驚疑,看到了無數(shù)弟子眼中的茫然與恐懼。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著仙山遺跡的冰寒與沉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鴉雀無聲的廣場:
“盟主,諸位前輩,各位同道。”他頓了頓,仿佛在積蓄著說出下一個事實的勇氣,“陳副盟主……為阻滅世大劫,已于仙山核心,與那企圖覆滅此界的元兇巨惡……同墜于無盡虛空亂流之中,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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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平地驚雷,整個廣場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質(zhì)疑聲、悲呼聲此起彼伏!陳駿,那個如流星般崛起、照亮整個時代的絕世天才,那個被寄予厚望的聯(lián)盟未來,竟然……可能已經(jīng)隕落了?這個消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凈世教呢?仙山之事究竟如何了?”一位性急的掌門忍不住高聲喝問,聲音中充滿了焦慮。
阿蠻踏前一步,他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慘烈的氣勢,甕聲開口,聲音如同悶雷,壓下了現(xiàn)場的嘈雜:“凈世教總壇已破,其教主及核心黨羽,盡數(shù)伏誅!仙山威脅,已除!”
這個消息,總算帶來了一絲慰藉。人群中爆發(fā)出短暫的、如釋重負的嘆息和低低的歡呼。魔教覆滅,畢竟是天大的好事。
但趙乾接下來的話,卻將所有人剛剛升起的一絲慶幸,瞬間打入了更加深邃、更加寒冷的冰窟之中,甚至顛覆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整個世界認知!
“然,凈世教,不過疥癬之疾,甚至非是此劫真正的禍源!”趙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肅穆與悲涼,仿佛在宣讀神諭,又像是在陳述一個來自遠古的、恐怖的預(yù)言,“我等此行,窺見的,乃是遠超江湖恩怨、正邪之爭的……世界終極真相!”
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一字一句,如同刻刀般,將那個石破天驚的事實,烙印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我等所居此方天地,并非完整世界!上古有遠超我等想象的超等文明,名曰‘守望者聯(lián)盟’,為抵御域外名為‘虛境掠食者’的、足以抹除一切存在痕跡的恐怖之物,構(gòu)建‘天道織機’(即我等所感知之‘天道’)以為屏障,護佑此界生靈。然此屏障(防火墻)有缺,故而我等修行有上限(融天境巔峰),此非天賦所限,實為保護之舉,亦是無奈之禁錮!凈世教之始祖,實為當年聯(lián)盟叛徒‘回歸派’之遺毒,其所求‘凈化’,實乃妄圖打破屏障,引那‘掠食者’降臨,使萬物歸墟,重歸死寂!”
“此番仙山?jīng)Q戰(zhàn),陳副盟主以身為祭,引動文明遺留之‘織機密鑰’,終完成屏障之‘終極補全’與‘升級’!故而今,天地元氣復(fù)蘇,活性大增,修行上限已破,‘神變’之境,不再是虛無傳說,而是真實可見之前路!”
每一個字,都如同九天隕星,撞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認知壁壘!世界是“防火墻”?天道是“人造”的?修行上限是“保護措施”?域外還有能抹除一切的“掠食者”?這些信息太過駭人聽聞,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簡直比最荒誕的話本還要離奇!廣場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瞠目結(jié)舌,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卻又從趙乾、阿蠻以及那些遠征軍幸存者眼中那沉重如鐵、不帶一絲玩笑、只有無盡悲愴與疲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真實性!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徹底的、山崩海嘯般的混亂與喧囂!質(zhì)疑聲、尖叫聲、歇斯底里的吶喊聲、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聲混雜在一起,整個廣場如同沸騰的油鍋!
“荒謬!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