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蒙面人越打越是心驚肉跳!這小子明明氣息微弱,毫無內(nèi)力根基,動作笨拙,速度力量與他們天差地別,為何卻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又像一道飄忽不定的鬼影?每一次看似十拿九穩(wěn)、必中的擒拿,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的閃避方式毫無規(guī)律可循,時而主動迎上攻擊的鋒芒,時而順勢跌倒利用地面,時而借助環(huán)境障礙阻擋,完全不合任何已知的武學道理,卻偏偏有著詭異的效果!這種打法,讓他們空有一身力量和技巧,卻有種渾身力氣打在空處的憋悶感,又像是徒勞地想要抓住一道不斷變換形狀的影子,煩躁且挫敗感陡生!
陳駿的情況同樣危急萬分,如同行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他的精神消耗巨大無比,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浸濕了蒙眼的汗水。身體多處受創(chuàng),雖然憑借著詭異的預判避開了關(guān)節(jié)被制和一擊致命的擒拿,但持續(xù)的擦傷、撞傷積累無數(shù),體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急劇流失。他心中雪亮,自己撐不了多久了!這種摒棄招式、全憑計算和本能反應(yīng)的“無招”狀態(tài),對精神力的消耗是毀滅性的,一旦精神松懈,出現(xiàn)哪怕最微小的計算失誤,或者預判延遲剎那,立刻就是滿盤皆輸,萬劫不復的境地!
必須逃!必須利用對方這短暫的驚疑、不適和逐漸升起的煩躁情緒,創(chuàng)造出一個決定性的機會!
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靜的獵手,急速掃過這條絕路般的死胡同,瞬間鎖定盡頭那堵看似無法逾越的高墻——墻根下,積雪和枯草掩蓋處,似乎有一處似乎是野狗刨出的淺坑,緊挨著一堆凍得硬邦邦的、不知廢棄多久的破舊草席和爛木板!
計算角度!計算雙方的速度差!計算碰撞可能產(chǎn)生的效果!這是一場豪賭!賭上最后的氣力!
就在左側(cè)那名蒙面人似乎因久攻不下而略顯焦躁,再次疾撲而來,右手呈鷹爪之形,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取他咽喉要害的瞬間!陳駿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他不退反進,腳下似乎被一塊凸起的凍土塊絆了一下,身體一個極其狼狽、失去平衡的前撲,仿佛主動將自己的咽喉送往對方冰冷的利爪!
那蒙面人眼中厲色一閃而逝,心中冷笑,手上加力,志在必得,準備一舉擒下這個滑溜的小子!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咽喉皮膚、感受到體溫的前一瞬,陳駿前撲的身體卻如同瞬間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向下一沉一縮,整個人幾乎是貼著冰冷的地面滑了出去,險之又險地從對方因前撲而張開的胯下空檔滑過!同時,在身體滑過的剎那,他的腳后跟極其隱蔽地、用盡最后殘存的一絲力氣,猛地向后一蹬一挑,恰好踢中了那堆凍硬的破草席和爛木板的支撐點!
“嘩啦啦——砰!”凍硬的草席和木板猛地炸開、傾倒,碎屑、冰塊、塵土劈頭蓋臉地砸向那名蒙面人的頭臉和上半身!
那蒙面人猝不及防,視線被阻,呼吸一窒,動作下意識地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停滯!
就是現(xiàn)在!陳駿利用這爭取來的、不足一息的、寶貴到無法形容的時間,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受傷野兔,連滾帶爬,手腳并用,不顧一切地撲向墻根那個淺坑,指甲死死摳進冰冷磚縫,鮮血淋漓,憑借著一股求生的意志爆發(fā)出的最后氣力,竟被他奇跡般地、笨拙而迅速地爬上了那并不算太高的墻頭,然后想也不想,翻身就滾了下去!
“噗通!”身體重重砸落在墻另一側(cè)一個松軟的、堆積著積雪的垃圾堆上,震得他眼前一黑,喉頭腥甜,幾乎當場昏厥過去。
他聽到墻那邊傳來蒙面人驚怒交加的低吼和迅速逼近的腳步聲!他不敢有絲毫停留,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眩暈,掙扎著從雪堆里爬起來,拖著傷痕累累、幾乎完全麻木的身體,踉踉蹌蹌、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入另一片更加黑暗、錯綜復雜、如同巨大迷宮的貧民區(qū)巷道深處,很快便被吞沒在茫茫的黑暗與無盡的風雪之中……
墻這邊,兩名蒙面人站在墻下,望著那堵并不算高、卻因?qū)Ψ匠銎洳灰狻⒔鯚o賴的打法而未能及時阻攔的墻頭,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墻頭上,幾抹刺眼的、尚未完全凍結(jié)的暗紅色血跡,在雪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追不上了。”一人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另一人抹去濺在蒙面巾上的碎草屑和雪水,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與凝重:“他的身法……太奇怪了。不像我所知的任何門派路數(shù),倒像是……”
“像是純粹的本能反應(yīng)。”為首那名蒙面人不知何時也已無聲無息地趕到,聲音冰冷刺骨,如同這嚴冬的風,“但……是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本能。這小子,身上透著邪門。”
三人沉默片刻,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再多言,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迅速融入呼嘯的風雪和濃重的夜色里,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死胡同內(nèi),只留下打斗的雜亂痕跡、散落一地的破碎雜物、以及那堵墻頭上,訴說著方才驚險的、逐漸被新雪覆蓋的血跡……
陳駿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風雪中亡命奔逃,渾身劇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心神俱疲,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崩潰。然而,一種前所未有的、模糊卻又無比真實的明悟,卻在絕境的淬煉中悄然滋生——當一切外在的招式、力量、倚仗皆不可恃時,或許,將絕對的理智分析與絕對的求生本能相結(jié)合,于必死之境中計算那唯一的一線生機,便是……無招之境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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