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仔細觀察著張彪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心中冷笑。這是他精心編織的誘餌,也是反擊的第一步。那晚他確實在極度混亂中聽到類似“撤”的呼喊,但“城西土地廟”和“交接重要東西”完全是他基于對潞州城各方勢力地盤分布的了解、當前詭譎的局勢以及人的心理,憑空杜撰出來的。目的極其明確:引導張彪將懷疑和攻擊的矛頭,指向一個可能存在的、與“黑蛇幫”關聯的潛在目標,制造更大的混亂和猜忌,從而為自己創造渾水摸魚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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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聽到了什么?看清是誰在說話了嗎?有多少人?”張彪逼問,語氣急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沒……沒看清,”陳駿連忙搖頭,臉上寫滿了后怕和無奈,“當時天太黑了,又離得遠,亂哄哄的……就……就隱約聽到這些,然后那邊就打得更兇了,火光沖天……屬下……屬下嚇得半死,趁機連滾帶爬地逃了……能撿回這條命,已是老天爺開眼……”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信息的模糊性和自身的無能,避免言多必失,同時強調自己的“僥幸”,進一步消除嫌疑。
張彪死死盯著陳駿,那雙鷹隼般的眸子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窺其內心最深處。陳駿竭力維持著那副驚恐、疲憊、卑微又帶著一絲因帶來“重要消息”而略顯邀功的復雜表情,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他知道,自己正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行走,任何一絲細微的破綻,都可能萬劫不復。
書房內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張彪手指無意識敲擊扶手的“嗒嗒”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良久,張彪猛地一拍書案,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案上筆架亂顫。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決絕之色:“好!很好!你帶來的這個消息,非常重要!”他話鋒一轉,語氣竟放緩了些,帶著一種近乎“溫和”的假象,“你能在那等絕境下撿回性命,還帶回了關鍵線索,足見你對幫派的忠心!先前倒是本座錯怪你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治傷,吃飽飯。沒有我的命令,暫且在分舵內安心靜養,不得隨意走動。韓弟子,帶他下去,好生‘照料’,不得有誤!”
最后“照料”二字,咬得格外重,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陳駿心中凜然,知道這是變相的軟禁和嚴密監視,但至少暫時穩住了張彪,保住了性命,贏得了喘息之機。他連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重重磕頭:“謝舵主!謝舵主不殺之恩!屬下一定謹遵舵主吩咐!”然后在韓弟子冰冷目光的“護送”下,退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書房。
他被安置在后院一間相對僻靜、但門窗皆被從外盯緊的廂房里,一日三餐有人送來,傷藥也備齊了,但行動完全受限,韓弟子安排了心腹十二個時辰輪班看守,如同囚禁。陳駿樂得清靜,正好利用這段被“保護”起來的時間,一邊運功調息,鞏固“觀呼吸”的成果,修復身體損傷,一邊密切關注著分舵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果然,第二天深夜,子時剛過,分舵內突然響起一陣極其壓抑卻迅疾的集結號令,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低沉的命令聲和兵刃輕微的碰撞聲。陳駿悄無聲息地移到窗邊,透過窗紙的微小縫隙向外窺視,只見火把光芒晃動,人影幢幢,張彪一身勁裝,面色冷厲,親自帶著喬八指、趙坤等核心骨干以及大批精銳幫眾,悄無聲息地快速涌出分舵大門,消失在濃郁的夜色中。方向,正是城西!陳駿心中冷笑:魚餌已吞,獵犬出動了!張彪定然是親自帶隊去突襲“城西土地廟”了!
分舵內部頓時空虛了許多,只剩下少數留守人員和像他這樣的“特殊人物”。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陳駿心如明鏡,他冒險返回,甘受軟禁,等的就是張彪被調虎離山、內部防衛最薄弱的這一刻!他早已觀察過,這間廂房的后窗雖然被木條釘死,但有一處窗欞因常年風雨侵蝕,木質已經有些腐朽松動。他悄無聲息地挪到窗邊,取出那柄貼身珍藏的鋒利匕首,插入窗欞縫隙,運起微弱的氣力,小心地撬動……“嘎吱”一聲輕微的脆響,一根木條應聲而斷。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片刻,確認外面看守沒有察覺,這才如同靈貓般,從狹窄的縫隙中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落入后院冰冷的黑暗中。
他的目標明確——張彪的書房!那里是信息的核心,一定藏著更多關于當前局勢、關于“酒癡”、關于那晚偷聽者、甚至關于張彪自身盤算的關鍵線索!他憑借記憶和對分舵巡邏規律的掌握,如同鬼魅般在陰影中穿梭,險險避開兩撥巡邏隊,來到了書房外。書房門緊鎖,但他早有準備。用匕首尖端小心插入門縫,憑借巧勁撥動門閂……幾經嘗試,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門閂滑開。他閃身而入,反手將門虛掩。
書房內一片漆黑,彌漫著墨香和一種淡淡的、類似檀香的寧神香氣。他不敢點燈,借著從窗紙透入的極其微弱的月光,迅速而有序地翻查書案。上面多是尋常幫務文書。他拉開抽屜,里面是些銀錢、印章等雜物。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指尖無意中觸碰到書案下方一個極其隱秘的、微微凸起的木質結節。他心中一動,仔細摸索,發現那是一個制作精巧的暗格機關!輕輕按壓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凹陷,“啪”一聲輕響,暗格彈開,里面只有一本薄薄的、沒有封皮、紙張泛黃的小冊子。
他迅速取出冊子,湊到窗前月光能勉強照到的地方,急切地翻閱。上面是用一種極其古怪、復雜的符號記錄的簡短信息,并非尋常文字,更像是一種密碼!他心頭一緊,努力辨認。得益于過往處理文書時接觸過一些江湖暗語和密碼基礎,他連蒙帶猜,結合上下文,勉強能破譯出一些碎片:“北狼至……忌”、“清風眼……窺”、“待價……沽”、“靜觀其變”……還有幾個日期和代號。其中一頁,記錄著前兩日的日期,后面跟著“貨已入甕,東風欠”的暗語,旁邊赫然畫著一個簡單的酒葫蘆標記!這極有可能就是指栽贓“酒癡”的計劃!而“北狼”很可能指“血狼部落”,“清風眼”難道是指“清風苑”在窺探?張彪對這兩方勢力都心存“忌憚”并在“待價而沽”?他也在暗中觀察,權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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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駿心臟狂跳!這些殘缺的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圖,雖然無法窺得全貌,卻指向了一個更深、更復雜的陰謀網絡!張彪并非被動接招,他也在暗中調查、布局,甚至可能想坐收漁利!他強行記憶下這些密碼符號和能破譯的內容,然后將冊子原樣放回暗格,小心恢復機關,抹去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跡,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按原路返回廂房,將窗欞勉強恢復原狀,用一點泥土掩飾住斷裂的痕跡。
他剛躺下裝作熟睡不久,外面就傳來了喧嘩聲和人馬返回的動靜。隱約聽到張彪壓抑著滔天怒火的低吼、東西被狠狠摔碎的聲音,以及喬八指等人小心翼翼的勸慰聲。顯然,土地廟之行徹底撲空,或者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情況,讓張彪惱羞成怒。陳駿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的目的達到了:既暫時保全了自身,又成功制造了混亂,轉移了張彪的注意力,還冒險獲取了至關重要的新線索。
次日,張彪召見了陳駿,臉色陰沉得可怕,眼布血絲,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未深究,只是語氣冰冷地告訴他“昨日消息有誤,土地廟并無異常”,讓他繼續安心“靜養”,沒有新的命令不得外出。陳駿表現得唯唯諾諾,心中卻雪亮:張彪現在疑心更重,但土地廟的撲空,反而讓自己之前“聽來的”消息在某種程度上顯得更“真實”——因為混亂中信息失真本就是常態。自己這個“信息源”的利用價值還在,暫時安全。
棋子的反擊,第一步,險中求勝,成功地將水攪得更渾。接下來,就是如何利用這更加錯綜復雜的局面,和剛剛竊取來的珍貴線索,進行下一步的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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