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垂首道:“舵主明鑒,屬下……屬下亦深感局勢危殆,日夜難安。”
“憂慮?恐懼?”張彪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與冷酷,“于事無補!如今敵暗我明,那‘酒癡’行蹤成謎,所謂‘重寶’虛實難辨,背后攪動風云的黑手更是藏于迷霧之中!若我等依舊困守此地,被動應對,無異于坐以待斃,只能眼睜睜看著局勢惡化,最終被人連皮帶骨吞個干凈!”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陳駿,一字一頓,如同冰冷的鐵錘砸下:“必須有人,能跳出眼下這潭渾水,從另一條路,去探一探那迷霧后的真相!”
陳駿心跳幾乎停止,最壞的情況,還是來了。
張彪盯著他,語氣不容置疑:“而你,陳駿,便是眼下唯一合適的人選!”
盡管早有預感,但當這句話真正從張彪口中說出時,陳駿仍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他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露出極大的驚愕與難以掩飾的恐懼,身體微顫,聲音都帶著顫抖:“舵主!您……您三思啊!屬下……屬下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于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豈敢……豈能擔此擎天重任?只怕……只怕屬下愚鈍,非但探不得消息,反而打草驚蛇,誤了舵主大事,萬死難贖其罪啊!”他極力貶低自己,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不必妄自菲薄!”張彪語氣淡漠,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殘忍,“你雖不諳武藝,但心思之縝密,觀察之入微,遠超尋常幫眾。更難得的是……”他刻意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你與那城外的‘清風苑’,與那位玄塵道長,似乎結下了一段不淺的‘緣分’。”
“緣分”二字,他咬得極重,如同兩根冰冷的針,刺向陳駿最深的秘密。
“據本座所知,”張彪繼續道,聲音平穩,卻字字如刀,“那道門一脈,傳承久遠,于尋幽探秘、占卜推演之事,自有其獨到之處。玄塵道長修為高深,交友廣闊,消息靈通,或許對那‘酒癡’之行蹤,對那‘重寶’之虛實,乃至對如今匯聚于此的各方勢力之根腳,知曉些我等局外人難以觸及的內情。”
他徹底攤牌,說出了最終的目的:“本座要你,借著這段‘緣分’,再去那‘清風苑’一趟!設法接近玄塵道長,或其門下弟子,旁敲側擊,謹慎打探!無論是那‘酒癡’可能藏身何處,還是那‘重寶’究竟是何物、如今落在誰手,亦或是……究竟是誰在背后散布謠言、意欲何為!但凡能探得一星半點有價值的消息,立即回報!”
陳駿心中已是冰封雪裹!張彪這是要將他最后一點利用價值徹底榨干!不僅要他利用與道門那點微弱的關系去執行近乎送死的探秘任務,更是將他徹底推至所有勢力的目光聚焦之下!從此以后,他將是漕幫探向道門的觸角,也是道門眼中與漕幫緊密相連的棋子,更是其他勢力重點關注的目標!生死,已不由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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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主!此事……此事千難萬險啊!”陳駿臉上血色盡褪,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屬下與玄塵道長不過一面之緣,蒙道長贈書,已是天大的恩情,豈敢再行叨擾,更遑論探聽此等機密之事?萬一……萬一言辭不慎,觸怒了道長,或是不慎泄露了幫中意圖,屬下……屬下粉身碎骨不足惜,只怕累及分舵,壞了舵主大事啊!”他跪伏在地,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表演得淋漓盡致。
張彪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殘酷的滿意神色,但語氣卻驟然轉厲,帶著赤裸裸的死亡威脅:“本座既然選了你,自然有選你的道理!機緣已在你手,如何把握,是你的事!本座只要結果!”他猛地一拍書案,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琉璃燈焰都為之一晃!“陳駿!你給本座聽清楚了!別忘了你的身份!更別忘了你能活到今天,是靠誰的庇護!如今分舵危難,正是你報效之時!此事若成,本座絕不吝賞賜,許你一個前程!若是辦砸了,或是陽奉陰違,心存異志……”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驟然提升的恐怖威壓和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機,已如實質的冰錐,刺穿了陳駿最后的僥幸。恩威并施,生死一線,沒有選擇。
陳駿伏在地上,渾身冰涼,仿佛血液都已凝固。他知道,任何推諉和猶豫都已毫無意義,只會加速死亡的到來。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壓下所有的恐懼與不甘,臉上露出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混雜著絕望與瘋狂的決絕,重重叩首,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舵主……舵主厚恩,屬下……屬下萬死難報!既然舵主信重,屬下……屬下這條賤命,便交給舵主了!刀山火海,屬下定當往矣!縱是粉身碎骨,也必竭盡全力,為舵主探得消息!只是……只是屬下才疏學淺,恐力有未逮,還望舵主……念在屬下一片忠心,稍加指點迷津……”他最后一句,是絕望中僅存的、試圖獲取更多信息或支持的試探。
張彪自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冷漠道:“如何行事,你自己斟酌。記住,謹慎二字,重于性命!分舵會給你提供必要的方便,但能否取信于人,探得虛實,靠的是你的機變和……運氣。”他將“運氣”二字說得輕描淡寫,卻更顯殘酷。“下去準備吧,明日一早便去。有任何進展,通過雷弟子稟報,不得延誤,更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此行任務!”
“是!屬下……遵命!”陳駿知道再無轉圜余地,只能再次叩首,艱難地站起身,退后幾步,這才轉身,步履略顯踉蹌地離開了這間決定他命運的書房。
走出書房,凜冽的寒風如同無數把冰刀刮過身體,陳駿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只有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彌漫開來,凍結了四肢百骸。張彪的最后通牒,將他徹底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此去“清風苑”,無異于獨闖龍潭虎穴,生死難料。無論成功與否,他都已徹底暴露,再無退路。
他抬頭望向灰暗得如同鍋底般的天空,雪粒打在臉上,帶來麻木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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