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依偎在黑色灘涂邊緣的臨時營地,陳駿立刻將自己封閉在簡陋的營帳內,連續數日謝絕了一切訪客,甚至連飲食都只讓莎莉婭放在帳外。他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來消化那日在“寂滅之山”山谷入口處的驚人發現,以及規劃下一步如履薄冰的行動。他的腦海中,如同有風暴在席卷,反復浮現著“天罰之石”那散發著不祥熒光的景象、其能量所帶來的刺骨寒意與對真氣的詭異排斥,更不斷回響著地底石窟壁畫中Aetherius文明毀于“天火”的慘烈史詩,以及大祭司那沉重如山的警告——“敵人未死”。
這種被稱為“天罰之石”的礦物,其蘊含的能量本質是“寂滅”、“惰性”、近乎“反靈氣”的,對基于天地元氣修煉的體系有著根本性的沖突和危害。直接觸碰或常規吸納,無異于自毀道基,甚至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異變。理智告訴他,應該遠離這種危險的存在。然而,一種更深層次的、近乎本能的驅動力量,卻在不斷叩擊著他的心防——那是探索未知的強烈好奇心,是揭開“天道有缺”真相的責任感,更是一種冥冥中仿佛被命運之手推動、必須直面這禁忌力量的直覺。如果連嘗試了解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能洞悉那場導致上古文明覆滅的浩劫根源?如何應對那可能潛伏在宇宙深處的、“未死”的恐怖之敵?
他深知,絕不能沿用龍虎山正統的《先天一炁功》或任何已知的道門心法去莽撞嘗試。這些功法核心在于“吸納”、“煉化”天地靈氣,講求的是“天人合一”,與這種排斥生機、凍結靈機的異種能量本質相悖。必須另辟蹊徑,設計一套全新的、極度謹慎的接觸方案。
陳駿摒棄雜念,盤膝坐在鋪著獸皮的簡陋地鋪上,心神徹底沉入識海最深處。他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推演狀態,將自身獨特的“弈”意催發到極致。此刻,他的大腦如同一座精密無比的演算大陣,又如同最高明的醫師在剖析一種前所未有的致命病毒,更如同最嚴謹的工匠在設計一套操作極度危險物質的隔離裝置。
他首先在意識中,將“天罰之石”的能量特性進行最徹底的解構分析:其“極度穩定、近乎惰性”的波動頻率特征;其“排斥一切活性、趨向寂滅”的根本屬性;其“凍結、中和”尋常靈氣的詭異效應;其與構成此方世界基礎的天地元氣那種“法則層面”的格格不入與相互排斥。
接著,他開始審視自身道法的根基——《先天一炁功》。這門功法博大精深,講究“抱元守一”、“煉精化氣、煉氣化神”,核心在于引導天地間的溫和靈氣入體,沿特定經脈路線運轉周天,逐步煉化為與自身性命交修的、充滿生機的先天一炁。其整個體系,從行功路線到心法要訣,都建立在與外界天地能量和諧共鳴、良性互動的基礎之上。顯然,用這套“和諧共生”的體系,去硬撼那種“寂滅排斥”的異種能量,如同試圖用清水去澆滅滾燙的熔巖,結果必然是劇烈的能量沖突,甚至引發功法反噬,導致經脈盡毀、道基崩潰。
“不能是‘吸納’,也不能是‘煉化’……”陳駿在心中反復推敲,“此能量如同萬年玄冰,排斥一切生機熱力。強行引入經脈,如同引狼入室,萬不可為。或許……策略必須改變,不再是‘引入體內’,而是‘體外接觸,隔離研究’?如同用最精密的工具去取樣分析劇毒物質?”
一個極其大膽、步步驚心的構想,在他的反復推演中逐漸清晰、細化。他決定不完全顛覆《先天一氣功》的根基,而是對其進行一次極其精細、極具針對性的“手術刀”式的改良和應用轉型。關鍵在于,將所有的危險操作,嚴格限制在體外完成!
他的計劃分為幾個精密步驟:
第一步,構筑“能量探針”。他需要將自身最精純、最凝練的先天一炁,高度壓縮凝聚,形成一道極其纖細、堅韌且內部結構盡可能“光滑”、“惰性”的能量絲線。這道“能量探針”的直徑要細如發絲,強度卻要足以承受異種能量的排斥力,其能量屬性要盡可能中性,減少與目標能量的直接化學反應。
第二步,建立“微觀界面”。以心神為絕對主導,操控這道“能量探針”,以最緩慢、最輕柔的方式,接近“天罰之石”自然散逸出的、最邊緣的能量場。不是去強行“捕捉”或“吞噬”能量粒子,而是嘗試在探針尖端,利用能量場本身的特性,形成一個極微小的、暫時的“能量渦旋”或“界面張力效應”,目的是“粘附”或者“包裹”住極其微量的一絲能量樣本,類似于用極細的針尖蘸取一滴水銀。
第三步,創建“體外隔離觀察艙”。將成功獲取的微量能量樣本,小心翼翼地引導至體外特定穴位(如勞宮穴)附近。在此處,預先用自身先天一炁構建一個完全封閉的、小型的“體外循環能量場”,作為安全的“隔離觀察艙”。這個“觀察艙”的能量壁壘必須足夠堅固,確保內部樣本不會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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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步,進行“隔離觀察與互動實驗”。在絕對安全的隔離環境下,用神識仔細觀察這絲異種能量樣本的靜態特性、其與自身預設的少量測試用真氣的相互作用過程,記錄其“惰性”表現、“排斥”模式、能量層級的感知等所有數據。
第五步,也是最重要的,設立“緊急廢棄程序”。一旦在任何環節發現能量樣本有失控、增殖、或對“觀察艙”產生劇烈侵蝕的跡象,必須當機立斷,立刻切斷“能量探針”的聯系,并將整個“觀察艙”連同其中的危險能量樣本,整體逼出體外,甚至不惜自損部分真氣,也要確保本體安全,如同切除感染的器官。
這無疑是一次走在萬丈深淵邊緣的鋼絲上的實驗,對施術者的心神專注度、真氣的微觀控制力、以及“弈”意對能量層面的洞察力,都提出了近乎變態的極高要求。任何一個細微的失誤,都可能造成能量反噬、神識污染甚至更可怕的后果。
在經過長達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反復推演和心神模擬,自覺準備已臻當前所能達到的極致后,陳駿終于決定開始實踐。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取出了莎莉婭耗費心血制作的、那個用厚鉛板內襯、刻有簡易隔絕符文、密封性極佳的沉重盒子。打開盒蓋的瞬間,即使有層層防護,那股熟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死寂波動依舊彌漫開來,讓帳內的光線都仿佛黯淡了幾分,溫度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