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入口處,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所凝固,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與壓抑。陳駿屏息凝神,半跪于地,指尖懸停在距離那塊散發著幽幽藍白色熒光、被稱為“天罰之石”的奇異礦石僅一寸之遙的空中。那股并非源于低溫、而是直接滲透精神層面的刺骨寒意,以及體內流轉的先天一炁所受到的、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辨的排斥與干擾感,讓他渾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倒豎起來,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他認知體系中的任何一種能量形態——既非滋養萬物、溫和易感的天地靈氣,也非武者千錘百煉、如臂使指的內力真氣,更非陰邪詭譎、侵蝕心神的幽冥鬼氣。這是一種全新的、屬性極其怪異、充滿了未知與潛在危險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法則體系下的能量存在!
“趙乾!”陳駿頭也不回,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將警戒范圍向外延伸至五十步!重點觀察山谷深處霧氣流動是否有異常變化,注意任何非自然聲響或震動!若有異動,立刻示警,不可有絲毫猶豫!”
“是!”趙乾沉聲應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他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向后滑退,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嶙峋怪石與枯槁灌木之后,迅速占據了制高點。他手中的軍用重弩早已上弦,冰冷的箭簇在灰暗光線下泛著幽光,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著那片死寂山谷深處翻滾不休的灰霧,全身肌肉緊繃,處于一觸即發的臨戰狀態。
“莎莉婭!”陳駿繼續下令,語速快而清晰,“記錄所有可觀測的異常參數:礦石發光的確切光譜與亮度周期性變化、周圍空氣的溫度梯度、濕度差異,以及你所有儀器失靈的具體模式與程度!注意,絕對不要用手直接觸碰任何礦石!”
莎莉婭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因環境詭異而產生的本能恐懼,強迫自己進入專注的研究狀態。她迅速從隨身攜帶的、襯有柔軟絨布的皮質工具囊中,取出幾件精心保管的觀測儀器:一個鑲嵌著多層水晶透鏡、可用于微觀觀察和粗略光譜分析的黃銅窺管;一個刻度極其精密、帶有水平校準氣泡的航海羅盤;甚至還有一個她自行改裝的、利用某種對能量場極其敏感的稀有礦物粉末懸浮液來探測微弱能量流動的玻璃管裝置。然而,結果令人沮喪且不安——羅盤指針如同瘋魔般高速旋轉,根本無法指向;窺管視野內一片模糊扭曲,無法聚焦;就連那礦物粉末,也如同死物般沉在管底,毫無反應。這里的混亂能量場,強大到足以扭曲甚至屏蔽一切常規的物理觀測手段!
陳駿見狀,不再依賴任何外物。他緩緩閉上雙眼,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最深處,將自身獨特的“弈”意感知力催發至前所未有的極限狀態。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籠統地感知能量的“存在”與“大致性質”,而是試圖以自身靈覺為探針,深入其“微觀本源”,去解析這種異種能量最細微的構成粒子、波動頻率、運行規律以及與這個世界基礎法則的交互方式!
在他的意念感知中,周遭的物質世界漸漸淡去,化為一片由無數交織流淌的能量流與復雜波動構成的、抽象而宏大的法則之網。山谷之外,天地間原本充盈活潑、充滿生機造化之力的天地元氣(靈氣),在這里變得異常稀薄、惰滯,仿佛被一種更強大、更具排他性的無形力場強行壓制、驅散,如同清水被注入濃油般難以相容。而充斥于此地、從那些深黑色礦石中彌漫出的異種能量,則呈現出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狀態”。
這種能量,其“存在形式”極其獨特。它不像武者內力那般,是經過千錘百煉、受個人意志高度支配、在經脈中有序奔流的“活性”能量;也不同于天地元氣那般,是自然孕育、可以被萬物吸納轉化、滋養生命的“溫和”本源能量。它更像是一種……高度“惰性化”、極度“穩定”、仿佛亙古不變的“背景輻射”?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存在”?
陳駿的“弈”意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細細剖析著這種能量的每一個細節:它的能量波動頻率極低且異常恒定,幾乎沒有任何活躍的起伏,仿佛沉睡的死水;它彌漫在空氣中,卻與周遭的天地元氣涇渭分明,非但不交融,反而產生一種微弱的、持續性的相互排斥,如同兩種根本對立的法則在微觀層面不斷碰撞、抵消;它本身似乎并不具備直接的、狂暴的“破壞性”或“滋養性”,更像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場”的存在。然而,正是這種看似“平靜”的場,對處于其范圍內的其他能量體系和生命活動,產生了根本性的、潛移默化的惡劣影響。
陳駿敏銳地洞察到,這種異種能量的核心“頻率”或者說其最本源的“振動特性”,與構成這個世界萬物根基的“天地元氣”有著本質性的、難以調和的沖突,甚至可以說是“法則層面”的格格不入!它就像一幅完美畫卷上突兀滴落的、屬性完全相斥的異色墨點,雖然微小,卻足以污染并破壞整幅畫面的和諧與穩定。它對真氣的干擾,并非主動的、惡意的攻擊,更像是一種“法則污染”或“頻率污染”——當修煉者千辛萬苦提煉出的、高度有序且與自身高度契合的精純真氣,接觸到這種屬性根本相斥的異種能量場時,兩者會在最基礎的粒子層面產生持續不斷的、細微卻無法避免的沖突與抵消效應,導致真氣運行滯澀不暢,心神受到無形壓制,修煉事倍功半,甚至可能根基受損。長期處于這種環境下,就如同讓一個習慣呼吸清新空氣的人,日夜生活在充滿無形瘴毒的環境中,足以讓普通人生機萎靡,精神錯亂,甚至體質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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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陳駿心底發寒的是,他嘗試引導一絲自然界中無主的、相對溫和的天地元氣,緩緩靠近一塊“天罰之石”。結果發現,那縷原本活潑的元氣,在接近過程中,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靈覺感知中)變得“呆滯”、“惰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性與靈性,最終被那異種能量場徹底“中和”或“凍結”,化為了死物一般!這完美解釋了為何這片山谷如此死寂,植被稀疏怪異,生機黯淡——一切生命的活動,其底層能量基礎都依賴于天地元氣的滋養與循環,而這里的環境,卻被這種抑制、排斥甚至“殺死”生機的異種能量場所徹底主導。
“其性至陰至寒,非世間之寒,乃‘寂滅’之寒,凍結靈機;其質沉滯惰怠,排斥生機,紊亂秩序,近乎‘道蝕’……”陳駿在心中默念,試圖用已知的玄學概念去描述這種完全未知的能量。他隱隱有一種直覺,這種能量的層級極高,其背后可能觸及了世界構成的一些最基礎的、關于“存在”與“虛無”、“有序”與“無序”的根本法則!它不像是由某種功法或術法人為產生的能量,更像是一種……宇宙中天然存在的、但屬性卻與當前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甚至相互沖突的“基礎能量”形式?一種……“反靈氣”?
一個石破天驚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陳駿的思緒:難道這“天罰之石”所蘊含的異種能量,其本質,在層級上接近于構成天地萬物的本源——“天地元氣”,但其根本屬性卻截然相反?或者,它是天地元氣被某種極其可怕的力量“污染”、“異化”、“逆轉”后形成的恐怖產物?如同光與暗,生與滅,創造與虛無,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正因如此,它才能對基于正常天地元氣修煉出的真氣和整個生命系統,產生如此根本性的、規則層面的干擾、壓制和破壞?
這個推論,與地底壁畫中那場來自“天外”的、充滿惡意的“天火”浩劫隱隱對應!那場災難性的“天火”,或許并非單純的能量轟炸,而更像是一種……攜帶著這種“異種本源能量”或“反靈氣”特性的、針對整個世界能量根基發起的“法則層面”的污染攻擊?這種恐怖能量的入侵,從根本上破壞、污染了Aetherius文明賴以存在的能量環境基礎,導致了整個生態和能量體系的崩潰,從而引發了文明的毀滅?而這遍布島嶼中央山脈的“天罰之石”,就是那場恐怖的能量污染在此地沉淀、凝結、礦化后的產物?或者,這座島嶼本身,就是那場災難的核心“重災區”之一,地底蘊藏著豐富的這種象征著毀滅與虛無的異種能量礦脈?
想到這里,陳駿背后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如果這個猜測屬實,那么這種“天罰之石”所蘊含的能量,其危險程度和恐怖意義,將遠超他最初的任何想象!它不僅僅是一種帶有輻射傷害的礦物,而是直接動搖修煉根基、侵蝕世界本源、象征著“反生命”、“反秩序”的恐怖之物!島民先輩稱之為“天罰”,敬而遠之,視其為絕對禁忌,實在是經歷了血淚教訓后得出的、無比明智的生存智慧!而輝煌的Aetherius文明的最終毀滅,其根源很可能就是遭遇了這種超越他們理解極限的、規則層面的降維打擊!
“如何?有什么發現?”莎莉婭見陳駿久久沉默不語,臉色變幻不定,額角甚至滲出冷汗,忍不住壓低聲音,帶著擔憂和急切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