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懸崖之巔,通過玉璧的啟示與自身“弈”意的極限推演,窺見“規則漏洞”(VitiumLegis)這一驚世駭俗的可能性后,陳駿的心神便如同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時刻承受著焦灼與煎熬。那感覺,如同在看似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上,發現了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縫,狂喜與凜然交織,化為一種極度緊繃的期待與深入骨髓的焦慮。他深知,任何理論,無論推演得如何精妙絕倫,終究是沙盤上的兵棋,是紙面上的藍圖。若不進行實踐驗證,一切宏圖偉略皆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然而,這首次嘗試的風險,無異于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他絕不能在自己人聚集、尚有生機希望的營地附近進行,任何一絲失控的能量漣漪或規則擾動,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災難,殃及無辜。同時,嘗試地點必須盡可能遠離島民那充滿禁忌的村落,以及那頭散發著不祥氣息、盤踞在“寂滅之山”的守礦異獸,以免驚動未知存在,或引發難以想象的連鎖反應。
經過數日不眠不休的小心勘察,結合“弈”意感知網對全島能量及規則脈絡的反復掃描與比對,陳駿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這座巨大島嶼西北角一處極度荒僻、死氣沉沉的區域。那里遠離任何淡水水源,土地貧瘠得如同被詛咒過,放眼望去,盡是嶙峋突兀的黑色玄武巖怪石,如同史前巨獸散落的骸骨,其間零星生長著一些低矮、帶刺、形態扭曲的耐鹽堿灌木,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海腥味和巖石風化后的塵土氣息。更關鍵的是,這里幾乎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連最頑強的海鳥都罕至,仿佛是一片被生命遺棄的絕地。通過連日來的超常感知,陳駿隱約捕捉到這片區域上空那無形的規則脈絡網絡中,存在一種極其微弱、卻帶有某種周期性規律的“漣漪”或“顫動”,其波動模式與他從玉璧字符中推演出的某種“時空結構型漏洞”(VitiuminStructuraSpatiotemporalis)的潛在出現規律,有幾分模糊卻不容忽視的契合。此地,人跡罕至,規則異動,堪稱進行此次兇險初試的理想“隔離試驗區”。
在一個烏云厚重、星月無光、海風呼嘯得如同鬼哭的深夜,陳駿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然離開了沉睡中的營地。他沒有對莎莉婭和周老大透露任何具體去向與真實目的,只留下一句需要極度安靜的深度閉關靜修、切勿打擾的簡短訊息,以免他們擔憂或無意中闖入險境。他憑借超凡的感知與“逐浪步”的精妙,身形在黑暗的叢林與起伏的丘陵間幾個起落,便徹底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與呼嘯的風聲中,朝著西北方向那片死亡海岸疾馳而去。
當他抵達那片黑色石灘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鉛灰色的云層低垂,仿佛要壓到海面上,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之中。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猙獰的礁石,發出空洞而沉悶的巨響,更添幾分荒涼與死寂。陳駿沒有急于行動,他像一名最謹慎的刺客,仔細勘察了地形,最終選擇了一塊位于陡峭峭壁凹陷處、背風且相對平整的巨型黑色礁石后方作為實驗點。這里既能避開最猛烈的海風直接沖擊,其天然結構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擋可能產生的異象。
他盤膝坐在冰冷粗糙的巖石表面,首先進行的不是尋找漏洞,而是最周密、最嚴格的防護準備。他全力運轉《先天一炁功》,將體內精純雄渾的先天一炁并非用于攻擊或防御外敵,而是以自身丹田氣海為樞紐,構建了一個極其復雜、多層嵌套的“內循環周天屏障”。這個屏障的作用并非抵擋物理沖擊,而是盡可能地將自身的精氣神與外界天地元氣進行“柔性隔離”和“動態緩沖”,旨在萬一能量失控或規則反噬時,能將破壞性力量約束在最小范圍內,并優先由自身經過千錘百煉、遠比尋常修士堅韌的經脈和渾厚的真氣底蘊來承受消化,如同為即將進行的高爆實驗建造一個內部填充了緩沖材料的堅固掩體。同時,他取出幾面早已準備好的、用韌性極強的鯊魚皮煉制、并刻畫了龍虎山秘傳隱匿與隔絕符文的小旗,以及數塊蘊含溫和靈氣的玉石,在周身數丈范圍內,布下了一個簡易卻極其精密的預警與隔絕復合陣法。這陣法不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混淆、吸收可能外泄的能量波動,更能在他的心神受到劇烈沖擊或陣法感知到超出閾值的能量爆發時,提供一瞬間的強力緩沖與尖銳的精神警示。這是他能為這次孤注一擲的冒險所設置的最強保險。
準備就緒后,陳駿深深吸入一口冰冷咸濕、帶著硫磺味的空氣,強迫自己躁動的心緒沉靜下來,進入古井無波、物我兩忘的深層定境。他先是如同最精密的儀器般,內視周身,將《先天一炁功》運轉到極致,把自身狀態調整至前所未有的巔峰,真氣如汞,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緩緩流淌,充盈欲溢;神魂澄澈如水晶,靈臺空明似鏡,不染一絲塵埃。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將那股經過無數次淬煉、已變得異常敏銳的“弈”意,如同撒出一張無形無質、卻由億萬感知節點構成的精密蛛網,向著預先判斷的、那片規則脈絡可能產生周期性“漣漪”的虛空區域,緩緩地、試探性地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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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感知,與以往任何一次能量探查或勢的把握都截然不同。他不再去感知天地元氣的強弱、流向、屬性,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那更深層次的、虛無縹緲卻又無處不在的“規則背景輻射”之中。這種感覺,抽象而艱難,如同試圖用肉眼去直接觀察水分子的布朗運動,用耳朵去聆聽原子核外的電子云脈動。時間在死寂般的等待中緩慢流逝,黑暗中只有永恒的風聲和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節奏。陳駿的額頭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超越常規維度的感知對心神的消耗極大,如同在深海潛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心神因持續的高強度專注而開始感到一絲疲憊,如同繃緊的弓弦即將達到極限時——突然!
在他“弈”意感知網最邊緣的某個節點,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規則顫動”(TremorLegis),如同最精密的琴弦被一縷幾乎不存在的微風拂過,倏忽一閃而過!其出現之突兀,消失之迅速,遠超常人反應極限!
來了!就是現在!
陳駿的心臟猛地一縮,全身神經瞬間繃緊至極限!根據玉璧信息的推演和連日來的觀察建模,他預測這個類型的漏洞出現窗口極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息(一剎那的十分之一)甚至更短!而且其空間位置并非固定,而是在一個極小的球形范圍內隨機閃現!
沒有時間猶豫,更沒有時間進行精確瞄準和復雜計算!在那一絲“顫動”被捕捉到的剎那,陳駿憑借強大的直覺和千萬次推演形成的肌肉記憶,將早已凝聚在指尖、壓縮到極致的一縷精純先天一炁,如同最纖細卻最鋒利的能量探針,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循著那“顫動”傳來的規則軌跡,朝著感知中規則紊亂度最高、最可能是“奇點”(PunctumSingularitatis)的核心位置,疾射而去!
這一縷真氣,總量微不足道,尚不及他全力一擊的百分之一,但其凝練程度、純度以及對自身意志的承載,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蘊含著他最本源的生命印記與探索意志。他的目的絕非攻擊或吞噬,而是“介入”(Interventus)與“共鳴”(Resonantia)!他要像一把特制的鑰匙,嘗試插入那個轉瞬即逝的規則鎖孔,窺探門后的奧秘!
“嗤——!”
一聲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陳駿神識最深處的、極其輕微卻尖銳刺耳的異響,在真氣與那規則“奇點”接觸的剎那炸開!這并非物質層面的聲音,而是規則結構被短暫“撬動”、“干擾”時產生的、直接作用于意識本源的詭異反饋!
緊接著,讓陳駿終生難忘、心悸不已的一幕發生了!
就在那縷高度凝聚的真氣成功“觸碰”到規則漏洞核心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以那個虛無的“奇點”為中心,方圓約三尺內的空間,那層無形的、平日里絕對穩固地束縛著能量運行與物質形態的基本規則“薄膜”,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猛地撕開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真實存在的口子!一種難以形容的“空洞感”(SensusVacui)和“規則失重感”(GravitasLegisAmissa)驟然降臨!這不是物理上的失重,而是規則層面的約束力驟然消失或大幅減弱帶來的、仿佛瞬間脫離了整個宇宙法則體系的詭異感受!
而更令他魂飛魄散的是,他原本只是為了“試探”而發出的那一縷高度壓縮的先天一炁,在這規則約束力驟然降至極低的“臨時真空”環境下,就仿佛一滴水銀滴落在了燒紅的鐵板上,又像是一根火柴掉進了炸藥桶!
“轟!!!”
一股完全超出陳駿所有預料、狂暴、混亂、充滿毀滅性能量的鏈式反應,從那縷微不足道的真氣中猛然爆發出來!這爆發的能量根源,并非真氣本身蘊含的常規能量,而是在規則漏洞的特殊環境下,其內部穩定的能量結構瞬間被解構、重組,并與從漏洞中短暫涌出的、某種來自更深層規則背景的未知能量(可能是“異種法則”的碎片逸散,也可能是宇宙背景輻射在規則畸變下的聚焦放大)產生了劇烈的、連鎖反應般的“能量坍縮與聚變”(CollapsusetFusioEnergi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