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他添了茶,知曉他有要事單獨與我說。
「您的那幅童子戲蜻蜓的畫。」林伯也不賣關(guān)子:「在溪山閣被競拍,最終被一位書生以一方名品硯置換。」
我大驚,隨后沒忍住低頭輕笑:「我原以為自己那畫技不過深閨中的自娛自樂。」
「勿要妄自菲薄。」林伯笑:「還有個好消息——」
他停頓了下,道:「您那流放的親弟弟,可能這半年內(nèi)就能歸京。」
滾燙的茶水就這樣被我猝不及防地打翻。
滾水燙得我手指蜷縮,林伯慌忙起身叫人,我卻神思恍惚。
我本是一窮酸秀才之女,幼時失恃,父親屢試不中,家中清貧,卻也知足常樂。
十四歲那年,謝祖父晉寧伯游山不慎落水,被我父親所救,兩人一見如故。
一次醉飲,謝祖父拿來紙筆,乘興之間,便將謝家麒麟兒的婚事定下。
醒后我父親自是不敢認,然而兩年后謝祖父駕鶴西去,我父親苦讀多年一路進入院試,卻意外卷入當年震驚朝野的舞弊案。
父親三個月后在牢中蒙冤而死,十四歲的弟弟被流放西北,祖母病重在床無錢抓藥。
走投無路之下,我拿著那一紙婚書找上了晉寧伯府。
淚水一滴滴地落在茶案上,我用錦帕捂住嘴,死死將哭聲壓在了喉嚨間。
憑著兩家恩情,伯府自會庇護我與祖母,但是還不夠。
為了借助伯府權(quán)勢保住弟弟,甚至為了日后讓弟弟歸京,我最終靠著婚書讓顧州樺娶了我。
「世子爺外放這三年一直和我書信來往,便是關(guān)于這事。」林伯道,「不與您說,也是怕事若不成,讓您白高興一場。」
我的哽咽無法止住,這便是顧州樺對我一貫的態(tài)度。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
但是這顆甜棗,我含著淚水欣喜地往下咽。
「夫人,您和世子爺這段婚約開局實屬坎坷,我也知您這幾年受盡了委屈。」
林伯輕嘆口氣:「世子爺歸京后仕途步步高升,女人在世道不過靠夫靠子,您往后的路,只會越來越順的。」
我抹掉眼淚,淚盈于睫地對林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