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空下,碎雪被狂風卷著掠過冰原,在地面織出流動的白紋。艾斯裹緊了御寒的厚斗篷,呼出的氣息瞬間凝成白霧,睫毛上已結了層細密的霜花。他靴底碾碎冰碴的脆響,是這片死寂北地中唯一清晰的動靜。任務簡報上只寫著“探查北地異常能量反應”,卻沒說會在這種連指南針都快凍僵的鬼地方遇見活人。
遠處冰丘的陰影里,有個蜷縮的身影格外扎眼。那不是北地常見的游牧民裝束,而是件幾乎要與雪地融為一體的單薄白色實驗服,邊角還沾著暗紅色的污漬。艾斯放慢腳步,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直到走近才看清——那是個年輕小女孩,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發紫,幾縷濕透的頭發絲黏在凍得通紅的臉頰上。她似乎察覺到動靜,渙散的眼睛艱難地聚焦,看清來人后,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別……別讓他們抓到我。”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纖細的手指死死摳著身下的凍土,指節泛白,“研究所……他們在做可怕的事……”
艾斯皺眉。他本不想節外生枝,但女孩渙散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恐,讓他想起了任務簡報里被刻意模糊的“廢棄研究所”字樣。風突然轉向,裹挾著一絲極淡的消毒水和血腥味,從女孩來時的方向飄來。
夕陽的金輝灑滿白色雪地,艾斯牽著烏魯蒂娜的小手,步伐沉穩地向前走去。烏魯蒂娜的小臉上帶著一絲焦急,又有一絲對未知的期待,她緊緊攥著艾斯的衣角,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前方,時不時抬頭看看艾斯,似乎從他身上能獲得無盡的勇氣。
“艾斯哥哥,媽媽她……真的在前面嗎?”烏魯蒂娜的聲音帶著稚嫩的顫抖。
艾斯低頭,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眼神堅定:“放心吧,烏魯阿姨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她那么愛你,不會走遠的。”
北地的雪吹過,雪花飄落,仿佛在回應著艾斯的話語。烏魯蒂娜吸了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小手握得更緊了。她相信艾斯哥哥,就像相信媽媽一定會回到她身邊一樣。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朝著遠方那片未知的區域,堅定地走去,每一步都充滿了對重逢的渴望。
夕陽把雪地地染成金紅色時,艾斯帶著烏魯蒂娜躲在雪后。隔著很遠,她們看見烏魯正站在空地上,雙手結印的動作慢而清晰。她面前的少年穿著黑色坎肩,藍色短發被風吹得微動——那是格雷,烏魯蒂娜沒見過的孩子。
“雙手要像這樣貼合,想象魔力在掌心凝結成冰。”烏魯的聲音穿過晚風傳來,比記憶里更多了幾分耐心。她伸手握住格雷的手腕,調整他的手勢,指尖觸到少年手背時,格雷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倔強地盯著地面。烏魯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別分心,冰晶的形態要由意志主導。”
烏魯蒂娜攥著衣角的手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她記得這個場景,去年冬天在北方小鎮的木屋里,母親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教她畫出第一個冰之造型。那時母親的指尖總是暖的,會在她成功時揉亂她的頭發,笑著說“烏魯蒂娜真聰明”。
可現在那雙手正落在另一個孩子肩上。格雷笨拙地模仿著結印,冰屑在他掌心碎成粉末,烏魯卻沒有生氣,反而蹲下身平視他,眼神柔和得像融化的雪:“沒關系,再來一次。”
“原來……”烏魯蒂娜的喉嚨發緊,聲音細得像絲線,“媽媽是有了新的家人。”她看見格雷的臉頰泛起紅暈,看見烏魯彎腰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那些親昵的動作像針一樣扎進她眼里。去年在研究所分別時母親說的“等我回來”,原來只是哄她的謊話。眼淚突然涌上來,她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艾斯。
“要走了嗎?”艾斯察覺到她的意圖,伸手想拉她,卻被烏魯蒂娜猛地甩開。她轉身就往雪地深處跑,單薄的裙擺掃過,驚起一片白雪。烏魯在空地上似乎聽到了動靜,疑惑地朝這邊望了一眼,卻只看見一片白茫茫。
烏魯蒂娜拼命跑著,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才癱坐在雪地里。她抱住膝蓋,把臉埋進臂彎,壓抑的嗚咽聲終于沖破喉嚨,混著風聲散在空曠的林子里。原來被丟下的,從來只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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