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滲出的寒氣在青銅器表面凝成霜紋,樸茄的夜行勁裝緊貼著脊梁爬滿冰鱗。她將玄光鏡切換成靈脈觀氣模式,十二件懸空編鐘驟然化作透明——鎏金髓液在鐘體內蜿蜒出《河圖》軌跡,每道溝壑皆躍動著幽藍雷精。
"亥時三刻,太歲移位。"千里傳音螺傳來檀君盟祭司的密咒,"靈脈潮汐還剩三息。"
她咬破食指在玄鐵鎖鏈上畫出血符,百濟巫血觸到隕星鐵,瞬間蒸騰起帶著蛟腥的黑霧。當鎖鏈第十三次發出磬鳴,主鐘鈕部的蟠螭雕紋突然睜開十八只復眼。
"著!"樸茄的袖里箭洞穿三只蟲目,琥珀色靈髓噴涌剎那,地宮響起天籟轟鳴。流淌的髓液在空中凝結成《明堂位》篆文,每字皆化金甲力士,青銅面甲下飄出腐黍氣息。
玄霄的素紗鶴氅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她指尖的青銅燈樹綻開七十二朵金蓮,映亮壁上斑駁彩繪:周天子執夔龍紋俎刀,正剖開麒麟顱取腦髓。那淡金漿液灌入鐘范時,竟發出嬰啼顫音。
"蠻夷安知。。。"玄霄的玉組佩迸射北斗罡刃,斬斷三個撲來的篆文力士,"此禮樂靈脈需以《大韶》祭煉九世,方能在黃鐘宮凝魄化形!"
樸茄的魚腸匕擦過玄霄耳際,削斷一縷纏繞星圖的青絲。地磚浮現《周髀》算籌圖,青銅人面燈吐出幽冥火。她鷂翻身時瞥見焰中飄著未燼竹簡,殘片"子貢問樂"四字正被火舌舔舐。
當第九盞人面燈轉坤位,樸茄參透地宮玄機——十二編鐘應十二重天,懸角正是小雪日躔!那鎏金靈髓非液,實乃蒼龍七宿星官之髓。
"禮崩樂壞,自取咎由!"玄霄眉間鎮魂釘灼出焦痕。她見樸茄行囊里的鐘鈕滲血,三星紋在血中瘋長。檀君盟主的玄鐵心正通過魂契共鳴,將白虎煞氣注入禮樂靈脈。
樸茄頸后三足烏刺青振翅欲飛。百濟禁術召來遮天鬼目蝶,蟲群嚙鐘時,主鐘內傳出《左傳》誦聲。鎏金靈髓忽凝仲尼虛影,老者掌中《春秋》簡冊甩出,將妖蝶釘在二十八宿方位。
"魯郊怨靈。。。"玄霄瞳現虹暈,乃玉琮解析出的《墨經》玄光。她見仲尼虛影肋纏青銅鏈,鎖鏈盡頭沒入洛陽九鼎。
當穹頂墜下首顆青銅雨,樸茄的天蠶冰絲掌已扣住主鐘鈕。靈髓觸膚瞬間,她見可怖幻象:慶州地宮內,盟主玄鐵心伸出青銅枝,枝頭懸著《朱子家禮》裹著的煞核。
"成矣!"她扯下遭靈脈反噬的左掌外皮,殘皮化《樂經》殘卷飄散。玄霄燈焰暴漲,七十二金蓮化火鳳銜住逃影,卻見樸茄催動后槽牙暗藏的玄鐵芥子。
沖擊波掀翻地宮頂層的北魏石佛時,玄霄聞《竹書紀年》悲鳴。主鐘裂蛛網紋,縫隙滲出帶熒光的《商頌》詩煞。她知大劫已至——白虎煞染蒼龍脈,文明命數將生癌變。
青銅雨砸在樸茄遁逃的甬道,每滴皆化卦象甲骨蠱。她右眼玄光鏡顯,體內穢氣已超九幽魔淵。更可怖是手背浮現的高句麗墓畫——飛天正從壁畫探出青金指,寸寸摳進她的腕脈。
青銅雨幕中忽綻雪梅七朵,冬梅素手執《天一閣藏書志》凌空點畫,書頁間飛出帶冰棱的甲骨文字。每個字釘入地磚便生出虬結梅枝,霎時地宮甬道化作寒香林海。
"梅開二度,天地同壽!"冬梅足尖點在梅枝末梢,懷中抱的景泰藍書匣迸射紫光。那些梅枝突然開出帶倒刺的墨梅,花瓣上《四庫全書》的朱批化作鎖鏈,纏住樸茄滲血的左腕。
樸茄反手扯斷三根梅鏈,斷鏈處噴出帶著墨香的冰髓。她頸后三足烏刺青突然離體飛出,鳥喙叼著的百濟巫符燃起靛藍鬼火。火焰觸及冬梅的梅林結界,竟將《永樂大典》的燙金文字燒成灰燼。
冬梅翻掌祭出鎮閣之寶——范欽親制的青銅書刀。刀身刻著《古今圖書集成》總目,劈落時帶起三百翰林虛影吟誦之聲。樸茄左手的飛天壁畫突然蠕動,青金石色的指尖硬接書刀,碰撞處炸開帶著尸蠹味的古籍殘片。
"爾等可知。。。"冬梅的簪子突然化作文溯閣模型,檐角鈴鐺搖出《皇覽》殘章,"天一閣藏書樓鎮著河圖洛書殘頁,豈容蠻夷攜靈脈出境!"
樸茄啐出口中血沫,那血落地竟化成《東醫寶鑒》的韓文符咒。符咒召來的高麗紙人撕開冬梅的梅林結界,紙隙間露出新羅接應的龜船幽靈。船頭站著鑲有景福宮瓦當的銅甲兵,手持《訓民正音》鑄成的火銃。
冬梅的冰梅陣被《訓民正音》的諺文擊穿時,樸茄已躍上龜船桅桿。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鑲嵌的青銅鐘鈕,鈕上蟠螭紋路正與白虎靈脈的隕鐵產生共鳴。船帆上《直指》活字突然重組,拼出"禮失求諸野"五個漢字嘲諷。
"梅君保重!"樸茄長笑著擲出《樂經》殘皮,那殘皮遇風化作編鐘形狀的孔明燈。冬梅的青銅書刀斬中燈盞剎那,燈內爆出《陽春白雪》的音波,震碎方圓十里的界碑石刻。
當邊關長城燃起靈脈污染的熒火,冬梅跪在殘破的《四庫全書》朱批鎖鏈上,看著龜船幽靈消逝在鴨綠江的卦象迷霧里。她耳畔響起三年前閣主夜觀天象時的判詞:"蒼龍頷珠墜新羅,白虎銜書亂紫薇",卻未料到劫數始于半卷被竊的《樂經》。
江風送來帶放射性熒光的雪片,冬梅突然發現手背長出青銅梅枝——那是靈脈污染的反噬,也是天一閣守護者與文明共生的詛咒。她對著江心破碎的月影起誓,定要親赴新羅慶州地宮,在檀君盟主的心臟里種下《永樂大典》的禁字蠱。紫宸殿的龍涎香突然凝成霜花,禮部侍郎陳波捧著的奏折在御前自燃。火舌舔舐處浮現出帶熒光的《禹貢》殘篇,那些本該湮滅在靈脈污染中的文字,此刻竟在青玉案上扭動如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