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劃出一道細長的光帶。灰塵在光柱中緩慢浮動,像微型星系旋轉。李媽媽打著哈欠走進兒子房間,看著昨天未完成的清理工作,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那個半空的模型箱還擺在原地,旁邊的垃圾袋鼓鼓囊囊地靠在門邊。
她彎腰拎起垃圾袋,準備先把它扔到樓下垃圾桶。袋口系得很緊,里面裝著各種廢棄的模型零件、舊試卷和干涸的水彩筆。就在她轉身要離開時,眼角瞥見書架旁那個被遺忘的文具盒。盒蓋上落了些灰塵,但看起來還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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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紅在箱底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寒冷和饑餓輪番折磨著她,每次快要睡著都會因身體的顫抖而驚醒。天亮時,她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心臟立刻揪緊。當那只手拎起垃圾袋時,絕望感像冰水一樣浸透全身。
必須做點什么。這個念頭支撐著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她環顧四周,發現昨夜李小明翻找機器人時,有幾個零件被挪到了箱子的另一側。現在她身邊只剩下三樣東西:一個生銹的齒輪、半截塑料鏈條,還有那個滾到她手邊的金屬齒輪——昨晚救了她一命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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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放下垃圾袋,拿起那個文具盒。她打開盒蓋,里面還是只有幾粒倉鼠糧的碎屑。這么新的盒子扔掉可惜了,她想著,也許可以拿來裝些針線。就在她準備把盒子收起來時,突然想起兒子前幾天說找不到英語單詞卡了。
或許該讓他最后檢查一下模型箱?雖然里面看起來都是些破爛,但保不準有什么他想要的東西。她朝客廳方向喊了一聲:“小明,你要不要來看看這個箱子?”
“等會兒!”李小明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伴隨著游戲背景音樂。
李媽媽嘆了口氣。她最討厭這種半途而廢的清理工作,今天一定要把這個房間收拾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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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紅聽見了他們的對話。這是最后的機會了,如果這次不能引起注意,她真的會被永遠遺忘在這個角落,或者更糟——被當作垃圾扔掉。她拼盡全身力氣,用雙手推動那個金屬齒輪。
齒輪在箱底滾動了一小段距離,發出輕微的“咕嚕”聲。這聲音太小了,完全被客廳的游戲音效掩蓋。她的手臂因這微小的動作而酸痛發抖,冷汗從額頭滑落。
不行,這樣不夠。她需要制造更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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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她把文具盒放在書桌上,決定不再等兒子。模型箱里剩下的東西看起來確實都是垃圾,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她彎腰抱起箱子,準備直接把里面的東西倒進垃圾袋。
箱體傾斜的瞬間,段新紅感到天旋地轉。零件開始滑動,那個生銹的齒輪朝她滾來,差點壓住她的腿。她急忙向旁邊躲閃,后背撞在堅硬的箱壁上。
必須抓住什么東西!她的手指在光滑的箱底摸索,終于抓住那截塑料鏈條。鏈條很輕,即使扔出去也不會有什么聲音。她需要更重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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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箱子即將被完全倒置時,李媽媽的動作突然停頓。她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社區群里的通知,下午有廢品回收的人要來小區。這些塑料模型應該可以賣點錢,雖然可能就幾毛錢,但總比直接扔掉好。
她改變主意,把箱子重新放回地面。還是等回收廢品的人來了再說吧,她想著,轉身去整理書架上的書。
段新紅在箱子里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箱體落回地面時震得她渾身發疼,但至少暫時安全了。她聽見書架那邊傳來書本被搬動的聲音,李媽媽正在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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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段新紅的喉嚨干得發燙,每次吞咽都像在吞砂紙。她想起在盲人老匠人家時,老人總是會把溫水放在固定的位置,方便她自己去喝。那些水清澈甘甜,喝下去時能感覺到生命在體內重新流動。
而現在,她連一滴水都找不到。箱子里干燥得可怕,連灰塵都帶著焦渴的氣息。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響起嗡鳴聲。這是脫水的征兆,她很清楚。
不能暈過去。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血珠從破皮處滲出來,帶著鐵銹味。她舔掉血珠,這微乎其微的濕潤讓她暫時好受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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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整理完書架,滿意地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現在只剩下模型箱和那袋垃圾需要處理了。她看了眼時間,才上午十點,廢品回收的人通常下午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