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夢到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親手用刀子剜出了自己的舌頭,鮮血淋漓,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劇烈的恐懼和痛苦讓他們在午夜時分同時驚醒,渾身冷汗。
不知是誰第一個開始的,一名中年男子尖叫著抓起一塊瓦片,發(fā)瘋似的刮擦著自己手臂上的斷鏈紋。
其他人仿佛被傳染了一般,紛紛效仿,用石頭、用指甲、用一切能找到的硬物,歇斯底里地刮去自己皮膚上的符號,仿佛那不是榮耀的印記,而是招來噩夢的詛咒。
一名少年一邊哭一邊刮,血肉模糊,他嘶喊著:“我忘了!我什么都忘了!我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邁克蹲在破廟最陰暗的角落,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知道,他所傳遞的,并非真正的痛苦,而是一種“痛苦的記憶”,一種足以讓懦弱者為了茍活而主動割裂過去的恐懼。
名字不應(yīng)該被強行記住,除非它擁有自己醒來的力量。
他撿起一截?zé)5哪咎浚谧约旱男祝还P一劃地寫下兩個字——“艾琳”。
然后,他站起身,將鞋底重重地踩進濕潤的泥土里,將那個名字深深地埋藏起來。
又行了數(shù)日,他抵達了一座邊陲荒鎮(zhèn)。
鎮(zhèn)子的中央,九賢者的殘黨豎起了一塊巨大的“正名碑”,碑文用金粉書寫,宣稱“逆種已誅,萬民歸靜”,并將所有的災(zāi)難都歸咎于那些擁有逆紋的人。
更詭異的是,這石碑上被銘刻了秘法,任何觸摸它的人,心神都會受到潛移默化的控制,從而相信碑文上的一切謊言。
邁克在鎮(zhèn)上潛伏了一整天,觀察著每一個走近石碑的人。
他們的眼神先是迷茫,繼而變得狂熱而順從。
那一夜,月黑風(fēng)高。
邁克如鬼魅般來到碑底。
他沒有工具,也無法使用任何會引起能量波動的手段。
他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無法被察覺的方式。
他伸出手指,用那早已磨得粗糙的指甲,在石碑背面,在那密密麻麻的虛偽功績之下,一點一點地,摳出了一行細微的刻痕。
那是一行字,一個名字——候選者第七人,那個被九賢者污蔑為“萬惡之源”的女孩的真名。
他整整刻了一夜,指甲被磨平,血肉模糊,但他終于完成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石碑時,他已消失在小鎮(zhèn)的晨霧中。
不久,一個雙目失明的乞丐拄著拐杖,摸索著路過石碑。
他想靠著碑休息一下,手指無意間劃過了邁克留下的那道嶄新的刻痕。
那凹凸不平的觸感,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被塵封的記憶。
“是她!”盲眼乞丐突然渾身劇震,他扔掉拐杖,用雙手瘋狂地撫摸著那行字,淚流滿面地朝著空無一人的廣場高喊,“是她!是她教我們說話!是風(fēng)!風(fēng)沒有說謊!”
他的喊聲如同一道驚雷,讓周圍那些被碑文迷惑的鎮(zhèn)民瞬間怔住了。
風(fēng)律,通過最直接的痛覺記憶,完成了對這塊謊言之碑的反向侵蝕。
謊言,開始崩塌了。
邁克繼續(xù)向著更荒蕪的北方腹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