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這兒?”
蘇小小問,聲音還是很啞。
段新紅點點頭——其實只是微微動了動腦袋,但蘇小小看懂了。她把手收回去,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
“我去洗臉。”
她說,轉身去了衛生間。
水龍頭打開的聲音,嘩啦啦的。接著是刷牙的聲音,電動牙刷嗡嗡響。停了一會兒,又是水聲,這次時間更長。段新紅聽見毛巾擦臉的聲音,聽見護膚品瓶子被拿起放下的聲音。
蘇小小再出來時,臉是濕的,頭發往后攏,用發夾夾住。眼睛還是腫,但至少洗干凈了。她換下了睡衣,穿了件寬松的t恤和短褲,光著腳走回來。
她在椅子上坐下,胳膊撐在桌面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段新紅。看了很久,眼神有點空,像是在看段新紅,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別的什么東西。
“昨天……”
蘇小小開口,又停住了。她咬了咬下嘴唇,那里有點干,起皮了。
“昨天我是不是特丟人?”
她問,聲音小了下去。
段新紅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丟人?什么是丟人?在她經歷過的一切里,哭一場算什么丟人?被拒絕算什么丟人?至少蘇小小還能哭,還能說出自己的難過。她呢?她連哭都不敢哭出聲,怕引來注意,怕招來更壞的事。
但蘇小小顯然不這么想。
她低下頭,額頭抵在桌面上,t恤的領口滑下來,露出后頸。那截皮膚很白,上面有細小的絨毛,在光里泛著金色。
“我現在想起來……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一個小時,像個傻子。被拒絕了還哭成那樣……更像個傻子。”
她的聲音悶悶的,從桌面傳過來。
“他肯定覺得我特煩,特幼稚。那個女生肯定也知道了,說不定他們還在笑我……‘就那個蘇小小啊,昨天來找我,哭得可慘了’——他們肯定會這么說。”
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但不是哭的那種紅,是懊惱的、羞愧的紅。
“我完了。以后在社團怎么見他?上課萬一碰到了怎么辦?還有那個女生,我見到她該說什么?‘你好,我就是昨天在你男朋友樓下哭的那個’?”
她自嘲地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段新紅還是安靜地聽著。這些話她不太懂,但她懂那種感覺——那種想把自己藏起來,永遠不要見人的感覺。她經歷過無數次,每次被轉手,每次落入新的人手里,她都想躲起來,想消失。
但她消失不了。
她只能待著,等著,看事情會怎么發展。
蘇小小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她盯著桌面上的木紋看,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面畫圈。一圈,又一圈,畫得很慢,很用力,指甲在桌面上留下淺淺的白印。
窗外的鳥叫得越來越歡。
有鴿子飛過,撲棱翅膀的聲音。樓下有人在喊:“快點!要遲到了!”腳步聲跑過去,咚咚咚的,震得地板微微顫動。
蘇小小忽然站起來。
動作太突然,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段新紅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縮,背緊緊貼著水杯。
但蘇小小沒看她,而是走向柜子。她打開柜門,在里面翻找。衣服被扯出來,又塞回去,衣架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最后她找出一個塑料袋,拎著走回來。
塑料袋放在桌上,她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盒牛奶,一個面包。面包是包裝好的,她撕開包裝,掰了一小塊,又掰得更碎,放在段新紅面前。